“何为摆设?”
“你若愿意当摆设,就从现在开始,一句话都不要说。说你,说你身边人,说洛国。甚至五国联盟解散,朔海七国把宁洲大陆夷为平地,都与你无关。”
“何为不是摆设?”
“你一旦开口,就不是摆设了。你既然要管,那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五国合纵使。你要让所有人当着你面或者在背后都不敢非议你。就是刚刚,你很懂事,太懂事,夫子说的话,你还是没有听进去,伤己不论。但现在不一样,你必须让他们不敢非议你,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一是立威,二是五国军心不乱。麻烦早晚找上门,不如主动上门去找麻烦,解决掉他。你这么年轻就当了五国合纵使者,可以媲美松家十九代家主,不对,你不用当某某第二,就当五国合纵使者第一。”
第三十章 立威
“兄长这是给我出了一道策论,比七日清谈那时还难。”
“走一步算一步。还有最重要的,保护好自己,一个使者没了,洛国再派一个不难。可你,逢君,只有一个。有时候学会示弱不要逞强,一切还有哥在。”
“兄长,谢谢你。”
“看我说了这么多可以纳入明山院教学课本的至理名言,只一句谢谢太少了。要不,叫声哥来听?”洛珏默默走开。
洛瑾心中默念,这个字成了你的逆鳞吗?即使你心愿达成,还不肯原谅我?若你在小妹及笄礼第二日归来,我可以告诉你当年事。可世事难料,如今的境况,我如何开口?
张更拎着一只食盒,走到营帐外,“你干嘛到处说!”一声怒吼,她在门帘外止步。
营帐内,“我不说,那琵琶一曲乱天下的谣言就会停止吗?”李微站在洛珏跟前。
洛珏坐着,以手抚着额头,“你既然知道是流言,就不用搭理。再者……”洛珏顿了一下,接着道:“舒恬的事,我不想太多人知道。”
李微声音低了下来,“我知道,姐姐你对舒恬还没有释怀,可是,她如果还在,也不希望姐姐被流言困扰。”
营帐外有三三两两的士兵,驻足听着动静,张更也没有声张。
只听见营帐里,李微的声音又大了几分,“有些人惯会推卸责任。如今你是五国合纵使者,他人只看得见你面上风光,谁知道你背后伤痕累累。这话就算放出去,明白人算算时间就知道,你在靳国这两年,靳国、洛国甚至天下都没乱。等所有人都要忘记你这个人的时候,朔海联军才来攻打靳国。你就是太懂事,什么苦、任何罪都自己吞,不让别人发现一丁半点。”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下次,你要先和我商量。不对,没有下次。”
“我听姐姐的。”
“还有,在明山院,你已经落水病重。这是战场,你要小心明枪暗箭。”
营帐内,吵闹声停歇。二人听得账外传来声音,“都忙自己的去,没听过女孩子吵架呀?”
营帐外,那些士兵散去。
张更掀开门帘,径直走了进去,“姐妹花吵完了吧。个个声嘶力竭,得补补嗓子吧。吵完一架,肚子也饿掉了吧?”她一边说,一边将食盒放在营帐中央的小桌上,打开食盒,拿出两只碗,掀开汤碗的盖子,热气腾腾。
李小妹快步走到桌边,“逍遥医,你真贴心,这是什么?”
“药膳。”张更将盛好的一碗放在她手上。
洛珏也来到桌边坐好,张更又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李小妹碗中药膳已经见了底,“逍遥医,居然还能喝到你的药,这次一点都不苦。在荒原上,我们病了,只能吃虫壳儿、家乡土,那时我就想,要是你在,让我喝十碗苦药,我都愿意。”
张更一笑,“没想到还能再见。上一次,我们三人如此对坐,是什么时候,恍若隔世。”
洛珏缓缓搅拌碗中的粥,“我也没有想到,我们几个弱女子,再见居然是在异国他乡,在这刀光剑影的沙场。”
李小妹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女子不假,弱,还有待讨论。”
洛珏一笑。“又又,这药膳是你新研究出来的?”
“是,五国将士来到战场,许多人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我就做了这药膳,加在每天的晚饭里,毕竟药食不分家。”
李微道:“有了这药膳,就不用吃家乡土了。逍遥医,你真厉害。”
洛珏道:“要是人人都带一抔土,不需七国联军,五国将士直接把宁洲大陆夷为平地。”
李微含了一口粥在口中,差点呛到。
张更一笑,“逢君,果然近墨者黑,你被小妹带坏了。还有,你方才的气势,哪有明山院学子楷模的样子?”
李微道:“这才是个平常人。当个楷模把自己憋屈死了,还不如不当。再说,我肚子里可没墨水。还有,姐姐哪里黑了,她白得和月光似的。”
张更道:“小妹,你这个小朋友还是没变,但也变了,思虑周全了。”
她又对洛珏道:“逢君,这里,没有夫子给你拨乱反正了,一切,你看着办。”
“姐姐,你该出口时就出口,说不过就动手。你想说话就说,说不过我们帮你打架就是。”
张更看向李微,“你确实说了不少话哈,故意嚷那么大声,是故意让人听到吧?”
李小妹道:“你故意等我嚷完了才叫那些人走的吧?”
两人互相打趣,一同道:“诶,你很懂啊。”说完,各自一笑。
洛珏双手捧着手中的碗,粥已经喝完,看着打趣的二人,“你们还在,真好。”
第二日,五国会盟,对于洛珏身为女子,年纪轻轻,居然担了五国合纵使一职,不少人议论纷纷。靳国周将军则是在会盟典礼结束后,直接表现出不平。
洛珏只道:“我本来是出使靳国,谁料蒙冤受屈,本想就老死荒原,也全了一份忠义气节。可是如今,国家有难,陛下不弃,五国君王不嫌,让我当了这个五国联合使者。我当然要在其位谋其政。洛国,早已摒弃男女之念。圣则王为唯一女帝,名留青史,设立女官制度;松家十九代家主出使五国,美名远播,供奉凌烟阁;明山院首开女学。国难当头,不论男女,只要是国中一人,当全力以赴。”
周将军则有言:“作战,靠的是战士血战沙场,洛姑娘不过是逞口舌之快。如何呢能相比?到时,一场战事后,输了,是将士作战不力,赢了,是耍嘴皮子的人指挥有方。”
洛珏道:“郑将军多虑了,五国合纵使者也可以作为一个闲职。我是洛家义女,自当遵守先祖遗训,洛氏后人不入朝堂。我是明山学子,也是宁州大陆一员百姓,只做马前卒。”
“只怕洛姑娘上战场,得拖后腿。”
“将军既然这样说,我在明山院,也学习六艺,请将军赐教。”
校场之上,洛珏手握佩剑,郑将军手持大刀,一声锣响,洛珏快步达到他身后,右手食指与中指已经抵到他喉结,两根手指中间,夹着一块刀片,泛着白光。
周将军哈哈一笑,“洛姑娘是趁人不备,剑未出鞘,暗器先行,是为耍赖。”
“战场之上,我牵制了你,你便输了,没有道理可讲。”洛珏说完,感觉背后剑风袭来。她将他拉着迎着剑风,一柄长剑在距离他喉结处停下。
洛珏看清那拔剑之人,是周将军麾下士兵,“阁下是想弑杀自己的将军?”
郑将军道:“洛姑娘,我手下的兄弟直率,见我被挟持了,自然是要来相救。”
洛珏放开他。
李微本在一旁观战,此刻也走到洛珏身边,李微道:“说好是一对一,将军的手下犯了规矩。虽违道义,但也是一片护主之心。”
郑将军听得“有违道义”四字,一时无法答话。
李微接着道:“但是,请周将军事后好好问问您的手下,他效忠的是将军,还是靳王?将军手下的将士是周宅的府兵,还是靳国的军队?如今面对的敌人,是自己人还是七国联军?”
李微听上去玩笑的话语,却有无形的压力,让在场人都不敢应声。
李微接着道:“还有,连我一个小女子都明白的道理,相信诸位都懂。洛姑娘,她不仅是区区一位女子,而是五国合纵使。要是她德行有亏,这个位子换个人来做便是。要是动摇了五国联盟,谁担得起这个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