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姑娘宽心,今日在场之人,都是明白人。”
洛珏又是一揖。
秦月接着道:“明山学子,日月光华。今日一见洛姑娘,名副其实。”
“娘娘出身史官世家,自幼耳濡目染,通身气度,也是他人学不来的。”
“追本溯源,洛姑娘和本宫也是同门。”
“宁州大陆还只有一国之时,松家与公孙家先祖是同门弟子。后因天下五分,各为其主。松氏崇文学,秦门专史学。但,文史本一家。”
“洛姑娘不愧是松门后学。”
“王后也令臣见识秦门风采。”
“这几日朝堂论辩,洛姑娘着实辛苦,请回梅鹤园休沐。”
“谢娘娘体恤。”
洛珏、李微站到一旁,让王后一行人先行离去。
卫夫人道:“王后娘娘,您出身文官世家,确实胆小。臣妾出身将门,说几句实话怎么了?”
秦月严肃道:“卫夫人,你今日确实放肆!你平时心直口快,本宫念着是一宫姐妹,不与你计较。今日,你冲撞的是两国使者,更是不尊先王,罚你禁足半个月。”
梅鹤园,洛珏、李微用完午膳,宫人收走碗碟,待屋中无他人时,李微愤愤不平,“什么人呀这是!争风吃醋到我们头上了,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明山学子岂是勾心斗角、搬弄是非的人?再者说,那个卫夫人明显就不敬王后。王后还没开口,她倒先说起来了。在洛王宫,松姨不挪步,其他宫嫔可不敢动的,可她们都走王后前头去了。”
洛珏翻动书页,“小妹,你不是最烦这些规矩?”
“我是烦规矩,可是我懂礼仪呀。卫夫人就是个不知礼的,心里也不尊敬王后。像我和浥尘哥哥、洛大三人见面,要是按照规矩施礼得半天,可我们心里尊重对方,就免了呀。”
洛珏道:“不过,看靳王和王后,这两人都不容易。历代王后都是出自将门,唯有她是出自史官世家,是靳国第一个文官世家出身的王后。”
李微道:“我也听说过,当年,靳王还是王子时,也是一个武艺超群、文采出众的少年郎,可是,他在一次演武中被人暗算,失了一身武艺。当时,他到了适婚年龄,按照惯例,都是婚配将门女子,可是独独给他赐婚的是文官家的姑娘。这么来说,对于靳王,王后是个羞辱的象征,可是,他登临王位,靳王还是册封她为王后。”
“这是王室秘密,我们还是不要信口胡呲。”
“这只是我们姐妹俩谈谈嘛。我觉得这次,我们是帮了王后的忙,惩戒了那些女人。不然,王后怎么任由我说那么多话。”
“各取所需罢了。”
李微将一只杯子双手奉给洛珏,“三天了,舌战群儒,朝堂论辩,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姐姐,保护好嗓子。”
洛珏接过,尝了一口,“蜂蜜?”
“是,林先生也给我喝过。这时候,要是像七日雅谈多好,我们五十六位学子一起论辩,所向披靡,遇神杀神。”
“别,咱们被困在这里就够了。他们在洛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洛珏起身,走到卧榻边,脱了鞋子,“我要小休一会儿,小妹,你随意。”
“哟,你不管着我一定要午睡啦。”
“今时不同往日,下午又不用听学。”她说完,和衣躺下,拉过身边的毯子搭在身上,闭了眼。
李微拿了佩剑,轻手轻脚,打开房门,踏出门槛,又小心翼翼关上门。她走到庭院中央,拔剑,舞了一段剑舞。
她停下时,听到拍掌声音,“李姑娘,好剑法。”
李微将剑收回鞘中,“小点声,洛姑娘在休息。”
“这三日,辛苦洛姑娘和李姑娘了。”舒公子拱手。
李微抱着剑,“在明山院当少史,还有月例呢。这这帮你们吵架,分文不取,还无端受气。”
“李姑娘也不是轻易受气之人,威名已经传遍整个王宫了。”
“别顾着说笑。喂,叫你靳王主子管管自家后宫那帮女人。我和姐姐是使节团的,不是来和亲,叫她们争风吃醋别在我们眼前,她们也太没自信了吧。看到女子入王宫,就以为是来抢她们位子的。”
舒公子尴尬一笑,“李姑娘稍安勿躁,王后已经罚了卫夫人禁足,自己也斋戒抄佛经。”
“王后如此,那靳王如何?”
“这是后宫之事,王上不必操心。”
李微摇摇头,“前朝费心,也要当心后宫使坏。后宫不得干政,对着这,我一直挺反感。但这次的事情,让我觉得,后宫也是能影响前朝的。国家,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国。国与家,共通。一国,有前朝后宫。一家,有前院后宅。我不妄议贵国国事,就从小事说吧。前院,一般是男人的天下,世家之间,各位家主是刎颈之交,这两家的交情,一时。后院,女子的天下。一家主母,举重若轻。两家相处好,不能只敬重家主一人,他的家人也要尊重。家主与主母各司其职,家主分身乏术,一个前院的男人去关心别家后宅的老人女人孩子,不妥。主母串串门,办办宴席,这些琐碎小事处理好了,才能长久发展。后宅稳定,重要。比之一国,后宫帮不上忙,别添麻烦。今天这种情况,不是谁家的使者都能轻轻放过的。”
舒公子笑道:“不过几位女子而已。”
李微摇摇头,“你别当幕僚了,你当木头吧!不对,是石头。”她上前,走到和他比肩的位置,看着远方的天空,漫不经心地道:“你注意一下,后宫有没有眼线,或者和你主子唱反调的人。”说完,她转头看他。
舒公子迎上她的目光,“你待字闺中,怎么知道后宅的事情。”
“听说的!”李微毫不犹豫撂下三个字,心中默念,松姨出身大家,又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她的话,我信。
舒公子敲敲手中折扇,“李姑娘,你可真是少见的胆大女子。”
“不敢不敢,这不在我的地盘,我得收敛点。”
“收敛?您收敛点,都把卫夫人气成那番。不收敛,要如何?”
“你猜?”
“在下不和您斗嘴了。请问洛姑娘可否让我一见?”
“不行,她这三天都没怎么休息,贵国朝堂的众位大人真不愧是一群老顽固,还真是坚如磐石,不对,对着一块石头说上三天,也开窍了。可是他们……”
李微接着摇头,“还有你,不露面。更气人的是,你主子,坐在那王座上,一句话不说。恶人全让我们当了。”
“你不为洛姑娘说句话?”
“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们不都传开了。说洛姑娘待字闺中,却说话句句不让,像泼……”她顿了一下,“唉,这些大人们家的夫人估计个顶个温良贤淑。他们是没见过真正的骂街,那才是,目光所及之处,灰飞烟灭,唾沫所洒之地,惨不忍睹。真真叫个妙语连珠,雨打芭蕉,大珠小珠落玉盘。”
舒公子忍着笑,“靳、洛两国还不是同盟,你就在我面前如此口无遮拦?”
“舒公子,我可没当你是靳王幕僚,只是觉得围猎那次,你还算讲点道义,我们之间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吧。你不同意?”
舒公子打开折扇,象征性地扇了扇,“李姑娘言之有理。”
“喂,既然是朋友,有些话我就直接问了。”
“李姑娘对于在下好奇?”
“好奇的不是你,而是……”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这身装扮,是不是在学洛都双公子?”
舒公子略微迟疑,“算是吧。”
“嗯。”李微点点头,“你这个人,还真有点像,但有些地方比他们好。”
“哪些地方好?”
“他们一个太让人不敢玩笑,一个玩笑太过,你,正好在二者之间。可以说是,中庸。”
“多谢夸奖!”舒公子随意抱拳,“在下也对李姑娘有一个疑问?”
“有话就问。”
“你这么吵,洛姑娘怎么受得了你?”
“你这么任性,靳王怎么受得了你?”
二人各自安静一会儿,又自顾自转头偷笑。
舒公子调整好情绪,“我可以见洛姑娘了吗?”
“再等会儿。”
“吱呀……”殿门打开,洛珏迎门而立,“舒公子,特地前来,所为何事?”
舒公子立刻走上前去,“来给洛姑娘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