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之陨罪书(42)

付俊大叫一声,双手抱住头,“他失踪不关我的事!他死了还是活着更不关我的事!”

柳至秦说:“所以你是承认了,5月2号晚上,你们四人出校并不是为了打游戏,而是冲着贾老师?”

四间教室里,四名学生先后交待了当天发生的事。将他们的证词拼凑起来,无法不令人感到愤怒。

升入高二,20班换了新的数学老师,以前的数学老师严厉到严苛的地步,被学生们所惧怕,新来的数学老师贾冰却是个性子温吞的人,很年轻,据说毕业没多久。

学生们虽然年纪小,但已经有了辨人的意识,知道老教师不能惹,新来的就可以欺负。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付俊发现贾冰除了教学,似乎没有自己的生活,别的老师周末肯定回市里,贾冰如果错过校车,则会留下来。

上次考试中,付俊只比掉去普通班的学生多一分,这次他不认为自己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其实他并不想在二中念书,更不愿意挤入实验班,但这关乎父亲的面子,父亲高兴了,他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所以他一定要留在实验班。

学生群体里,往往优生更容易和优生成为朋友,差生与差生报团取暖。付俊来到20班之后,迅速与成绩和自己差不多的章伴、王鑫越、盛强打成一片。上学期,王鑫越和盛强都掉到过普通班,后来又先后升回来。每次一到考试,四人就胆战心惊。

半个月前的周末,付俊请三人在镇子里吃了顿饭,抛出一个计划——绑架贾冰。

“贾冰胆子小,没脾气,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付俊说:“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下次考试的数学卷是他出,数学多拉分啊,只要我们逼他透露大题,排名就稳了。”

章伴忧心忡忡,“可是万一搞砸了呢?如果他告诉年级主任,我们铁定吃处分。”

“不可能,他没这胆子。”付俊胸有成竹,“而且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吗?”

王鑫越问:“我们在哪里动手?学校?”

“你傻啊,怎么能是学校?”付俊说:“这镇子边有一个破厂,早就没人了,我们到时候把他引到厂里去,他如果不肯帮我们,我们就慢慢折磨他。”

章伴不愿意入伙,“折磨?可他毕竟是老师。”

付俊一巴掌拍在章伴后脑上,“胆子小干不了大事的,你还想让别人小看你吗?”

盛强是四人里最强壮的,半开玩笑将章伴搂住,“老弟,你都听到这么多了,想撤可能吗?俊哥和我都不会答应啊。”

四人快速拟定好计划。由于周五晚上,绝大多数教师会回到市里,贾冰一旦赶不上校车,就会落单,所以付俊决定在周五晚自习后实施计划。章伴最像好学生,拖住贾冰的任务就交给章伴。

周五之前,盛强意外发现贾冰感冒了,于是趁着大课间,用安眠药换掉了贾冰服用的胶囊。

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错过校车的贾冰昏昏沉沉地走入小路,掉入付俊等人的圈套。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贾冰头痛欲裂,眼皮几乎睁不开,四个人影在眼前来回晃动。

“冰哥,今晚别回去了,跟我们去个地方。”付俊突然从包里拿出一把折叠刀,在贾冰面前比划了一下。

贾冰疲乏难忍,根本无法抵抗,挣扎不过,被盛强扛住,带往废弃的厂房。

被扔在地上时,贾冰几乎已经晕过去,付俊学着电视里黑帮头子的模样,拍打他的脸,“冰哥,月考的卷子是你编的吧?大题你一定记得,写下来,我就放你回去。”

贾冰皱着眉,有气无力,“不可能。”

“啧。”付俊笑起来,“冰哥,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天敢把你带到这儿来,就必须得到考试题目。想健健康康回去就识相点儿,别惹我不高兴。”

贾冰想摸手机,盛强却抢先拿走。

付俊朝章伴递了个眼色,章伴不得不走上前,“冰哥,对不起,你就告诉我们吧,我们实在是不想掉去普通班。”

贾冰失望地摇头,“你们不能这样,我不可能帮助你们作弊。”

付俊耐心有限,火冒三丈,“贾冰,你一个刚毕业的得意个什么劲儿。今天你不把题默出来,就别怪我动手!”

贾冰自始至终不肯松口,双方僵持到凌晨2点,付俊和盛强动了拳脚,贾冰被打得口吐鲜血,失去意识。

“妈的!”付俊骂道:“犟什么犟!”

章伴慌了,“怎么办?他醒了一定会告诉主任。”

“醒了再打!”付俊恶狠狠地说:“我就不信他宁愿死都不肯给题!”

耗到半夜,每个人都十分疲惫,付俊提议去镇里的网吧打游戏,等贾冰醒过来了再说。

盛强被留下来看住贾冰,其余三人朝镇里走去。哪知天亮时盛强一个电话打来,说自己只是打了一个盹,贾冰就不见了。

“怎么办?”章伴慌得无以复加。

付俊也慌,强作冷静道:“回宿舍,贾冰只有一个人,他没录音,没证据,不管他说什么,我们咬死不认就行!”

四人回到宿舍,以为等待着自己的是年级主任铁青的脸,到了晚上,却等来贾冰失踪的消息。

第27章 无垢(05)

章伴等人口中的废弃工厂离师风小苑约五公里,挂在欢富镇的西南角上,过去生产化肥,十年前就已经倒闭。川明市规划“学习城”时,没有将欢富镇计划在内,废弃工厂便一直留在原地,像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

“我们那天骑车过来,贾,贾老师吃了安眠药,又被盛强绑在车上,一路都没怎么挣扎。”章伴领着特别行动队来到工厂附近,像是被恐惧和愧疚拖住了步子,走得越来越慢。他抹了把脸,眼睛红肿,嗓音哽咽,指着前方说:“我们就是从那个门进去的。”

花崇朝海梓一抬下巴,示意痕检师可以工作了。

虽然现场没有尸体,但是裴情也赶过来了,和海梓一同走进工厂。

工厂外是一片砂石地,车轮痕迹纵横交错,一些比较陈旧,一些应是近一周留下。花崇蹲下来,盯着三行自行车车轮印,抬头看向章伴,“这是你们的自行车印?”

章伴有些懵,“啊,是,是。”

花崇点头,“走吧,一起进去看看。”

章伴显然不愿意,“我就不进去了。”

花崇垂眼瞥他,“你是来指认现场,你不进去,我有问题时,难道还出来问你?”

章伴眼睛更红,“可是我也不知道贾老师去哪里了啊。”

“你们给贾老师下药,将他强行带到这里时,想过之后可能发生的事吗?”花崇语速平缓,声线却冷了下来。

章伴连忙摇头,“我们只是想让他告诉我们月考的题!”

花崇说:“你们虽然还未成年,但已经到了需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的年纪。”

章伴睁大眼,慌张之下,没明白花崇话中所指,“付,付出代价……”

花崇皱眉,点墨一般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狠厉,“进来,亲眼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跟在花崇后面,章伴每走一步,腿脚就越酸软,最后,在即将跨入大门时,他颓然跪倒在地,眼泪接连往下掉,“我对不起贾老师,我不该做那些事,都是我的错!”

正在厂房内搜索可疑痕迹的海梓闻声抬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十六七岁就作恶,把老师绑来时怎么没觉得自己有错?现在挤几滴眼泪,就能将自己撇开吗?”

裴情难得与海梓站在同一立场,“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哭一场,就觉得自己该被原谅,就把内心的歉疚哭出来了,跟哭丧的假孝子有什么区别。”

章伴还在门口嚎啕,花崇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拽了起来,“你们将贾老师扔在哪里?”

章伴低垂着头,不敢看前方,右手指向一个黢黑的角落。

角落里灰尘颇多,有非常明显的擦拭痕迹,还有重叠的足迹。

“没错,确实是这里。”海梓正在取样,“有一枚足迹和小路里的足迹一致。但是……”

花崇上前,观察着地上凌乱的痕迹,不由得皱起眉。

有一组圆弧形的清扫痕迹从这个角落一路延伸至门外,它覆盖了部分章伴等人的足迹,留下小半。

“两种可能,贾老师趁着盛强睡着,自行离开,并在第二天回到这里,清除掉自己的足迹。”花崇说:“或者有人尾随而至,将贾老师带走,并在学生们离开后返回,清除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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