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过去了一夜,漫长的发酵过程,也只是仅仅起了个头而已。
大瓮里的葡萄只放了六分满,就是为了发酵产生的气体腾出空隙,也不至于打开盖子结果里面的物体直接冲到天上放烟花。
她拿了个长筷子在里面搅了搅,突然想起了高中生物问答题,总会追根究底问这一步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她不由嗤笑,突然就有了一种溟濛之中的梦幻感。
自己到底是现实中那个穿书的徐桓悦,还是书里惨死的倒霉假千金?
一时间竟给人一种庄周梦蝶似梦非梦之感。
最后,她摇了摇头。
算了吧,这种深奥的哲学问题,自己不懂,还是继续勤勤恳恳看她的葡萄酒做梦吧。
小白这一觉睡了好久。
直到夜幕降临,一弯柔和而朦胧的月,爬上了柳树梢头,他才揉着眼睛一歪一歪地走了出来,看到坐在屋檐下乘凉的徐桓悦,脸上残存的睡意霎时间烟消云散,小跑过去蹲在她身边,双手托腮,亮晶晶的眼睛里清澈见底。
徐桓悦下意识地伸手出去,在他的头顶摸了摸。
结果顺手往下一带,就摸到了皱成一团的麻布,她笑着叹了口气,要他转过身来,帮着他把麻布理好,又系上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然后在他的头上又调皮地拍了两下。
小白依旧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徐桓悦被他这样依赖的眼神看得实在受不了,推他去厨房,锅里还给他留着饭菜。
小白闻言,一蹦一跳地过去了。
这心智,最多超不过六岁。
徐桓悦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腹诽道。
锅里热着饭,上面放着一碟菜,最是简单不过的蒜泥茄子,徐桓悦跟着徐娘子后面转悠了这么多天,就这道最简单易上手,自家菜园里的茄子,洗净后对半切开,放在饭锅上蒸,等饭好了,再把装它的碟子拿出来,用力碾碎,茄子本来就蒸得软烂,这样一来入口细腻,再往里面放了点蒜泥进去一拌,味道爽口,正好适合现在的天气。
可是徐桓悦自己的胃口并不挑剔,因而觉得还算不错,但贵气的小白却拧着眉毛,把茄子和饭搅拌搅拌,一口下去就像是在吃毒药一样。
“喂,你不想吃就别吃了!”坐在一边拿着蒲扇扇风的徐桓悦一把把扇子扑到了小白脸上,愤愤然道。
第一次下厨给别人吃,结果得到了这样的反馈来,她忿忿然,早知道就不给他留了。
小白把碗往旁边一端,伸出双臂像是护食一样护了过去,嘴里还包着一口饭,脸颊被迫鼓起,看着更加可爱了:“不要,我吃的。”
说完,又拿起筷子划拉了一大口,明明嘴里的还没吃完,这一口下去,口腔里更是鼓鼓囊囊。
徐桓悦刚才那阵挫败和不爽,被他这个样子一弄,也灰飞烟灭了。
她用蒲扇撑着自己的下巴,心里有些蠢蠢欲动,这样可爱的家伙,她真想上手捏一捏他的脸来。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
有虫鸣蛙声在远方寥寥响起,有萤火虫在墨色的夜里照映出一点细微光芒。
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谢寻(小白):媳妇的饭我吃不下怎么办?
作者:那你就去学啊嘻嘻嘻
第57章 零柒
徐桓悦本来以为小白那么严重的伤, 肯定会发烧,还特意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拿了一副药回来,结果他倒好, 白瞎了自己的担心了。
她哼哼两声, 拿着长筷子继续给葡萄搅拌。
虽然心疼自己的钱,但是见小白蹲在她身边的样子,还是松了一口气,这么好看的人, 要是熬不过去就那么死了,那也太可惜了吧。
院子里虽然没有人说话,但自有一种和谐宁静在其中, 直到院门被人突然叩响。
徐桓悦一边道:“来了来了。”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开门,木门的门栓轻轻一拨便能打开,她探出头,看着站在门口却忍不住往村口方向望着的徐二婶,有些纳闷道:“二婶,你在看什么呢?”
“快跟我来。”徐二婶一把拉过她的手臂, 把她从门里拉了出去, 二话不说拖着她进了自家院子里。
徐桓悦一脸不明所以, 却知道二婶这么做肯定有原因, 便乖乖跟着她过去。
小白站了起来, 一脸疑惑, 想了想还是把刚刚徐桓悦扔下来的东西收了,慢吞吞地关了门,跟在她后面,也一起去了二婶家里。
还没等徐桓悦进到她家屋子里,耳边就传来一阵嘈杂声音, 再看,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自家的方向走过来,虽然离得远,可是也能听出他们的话语中满是鄙薄不堪的词汇,不堪入耳。
徐桓悦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去。
尤其是听到他们这群人议论起了徐娘子之后,她连摸个锄头出去把他们的脑袋砸烂的心都有了。
徐二婶掩上了门,翻了个白眼,咒骂道:“这些杀千刀的龌龊货,怎么又来了?还嫌欺负你们母女两个不够狠吗?”
随着徐二婶咬牙切齿的声音,徐桓悦也终于想起了,这些人是谁。
他们是徐桓悦父亲那边的家人。
徐娘子家里有些家产,生活富庶,又因为家里只有这一个女儿,故而有了招赘上门的心思,而隔壁村的桓家老大,就在此时落入了他的眼里。
桓家兄弟姐妹加起来七八个,由此可见家里真是一贫如洗,桓家大儿子作为长子很是踏实厚重,但因为父母偏心小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好,徐家外公想着他这样的出身,又能干,又和亲爹妈离了心,这样的人招赘回来最是放心,于是他便成了徐家的上门女婿。
婚后,他和徐娘子的感情还算可以,如果不是战乱,可能现在也是一对彼此相守的夫妻,生几个儿女,过着不算大富但也不愁温饱的日子。
可是战乱来了,他被征去当兵,却再也没有回来过,所有人都说他已经死在战场上了,徐娘子等了这么多年,也默认他早就死了。
但是他去世了,不代表桓家就能放过徐家。
桓父在世时,桓家人来打秋风,徐娘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等他去世了,桓家人根本不收敛,反而更是猖狂。
他们一边嫌弃徐家母女,一边想从她们身上得到好处,更加可气的是,桓家二叔,也就是桓家祖父母最疼爱的那个儿子,竟然提出要续娶徐娘子,说什么长兄无后,他肩挑二房,娶了徐娘子,她生的儿子就记在桓大的族谱上,也算是给他留了个后。
想到这里,徐桓悦的脸色黑得和炭一样。就这群垃圾,不仅没有得到报应,还一年比一年不成样子,每年都要来找徐娘子要钱,一来一大群人,要不是徐家村的人大部分心善,不然她们母女两个的日子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惨淡了。
桓家那么一大群人已经到了徐家门口,使劲拍门,一阵大呼大喊声,夹杂着各种让人生理性厌恶的肮脏词汇。
徐桓悦握紧了拳头,心里虽然很想揍回去,却也知道自己人微力薄,做不到,只能靠着二婶家的门框,低头听着那些人仿佛从茅坑里浸泡过的话语。
徐二婶看着她的拳头握紧,骨节泛起森森的白色,心里一阵心疼,拉过她:“走,听了,进来说话。”
徐桓悦像个木头一样,跟在徐二婶的身后进了屋。
小白却悄悄地把门打开一道缝隙,目光移向那群在门口猖狂的人,把那些人的五官都一一记了下来。
欺负姐姐,就是在欺负他。
徐二婶在家里处理黄豆。
饱满圆润的豆子泡在水里,一个个鼓起了肚子,一起一伏很是有趣,她就坐在一边把品质不好的给捡出去放到手边的小盆里去。
徐桓悦看着她颇有节奏感的动作,手臂下去,再抬起来,跟着再下去。
看着看着,好像那阵憋闷感好了很多。
徐二婶劝她道:“我看啊,你还是回你娘身边去吧,好歹在镇上,这群人还没那么嚣张,要是在这村里啊,一会儿都不得消停的。”
徐桓悦点了点头,握住了手里的粗瓷杯,下定决心,等这群人走了,她就回镇上去。
那边桓家来的有徐桓悦血缘关系上的三个叔伯和堂哥,再加上几个姑父,不知道是不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原因,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些痞气,是那种让人看着就觉得不正经不成玩意儿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