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初问：“西行山是蓬莱管辖地界，谁这么大胆敢在这里称王？”
“大王是只老虎精，可凶了！”兔子心酸地道，“蓬莱不许我们斗殴生事，违令者斩，但吃肉的妖精就能光明正大地吃了我们吃素的妖精。我们反抗，就是斗殴。”
“既已有灵识，便该避过你们。”赵若初皱眉道，“蓬莱定了禁止斗殴的条例，怎么还厚此薄彼呢？”
“因为食肉者食肉合乎自然。”兔子沮丧地道，“他们认为食肉者捕杀我们是遵从天性，蓬莱从不强妖所难，咱们都已经修炼成人了，却还是逃不开当食物的命运。”
赵若初不由想，蓬莱怕不是想减少西行山上妖魔的数量。他们当然不好随意杀了有灵识的妖物。可若生灵彼此间互杀，为了能当大王而厮杀不断。弱者被强者杀死，强者又与强者两败俱伤。不用找莫须有的罪名，这西行山上的妖也会一日日地减少。
“仙长一定要杀我们吗？”最小的兔子挤了出来，“你屋里的阵法没有伤到我们，你一定是个好心肠的人。”
赵若初不由笑了，道：“你怎知我是仙长？我可和你们一样也是被关押进来的，虽然现在是人，保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妖了。”
小兔子认真地道：“因为先前有很多妖前辈总是变成人，连续几天就被蓬莱给杀掉了。你这么久了都没被杀掉，一定是人。”
赵若初：“……”
她连想撸小兔兔毛的冲动都没了，心情一路跌到了谷底。
那些条例她大多数都不可能会犯，可当触及背后淋漓的鲜血时，便觉得一张大网笼在这西行山上空，仿佛要把人逼得窒息。
蓬莱是否想过这条例背后的不公呢？赵若初心想，恐怕是想过的。然而妖命怎么可能会有人命精贵？在没成仙前，不论好妖坏妖都天生低人一等。百姓们惧怕他们，修行者憎恶他们。就连草木成精的桃花仙子，都觉得误杀几个无辜精怪没什么大不了的。桃花仙子在她梦中以鸡鸭做比，问她同样是无辜的性命，为什么妖偏偏就死不得？
可他们毕竟已修炼成了人啊。
万物有灵，荤素皆是生命。生命之所以宝贵，就因为一条性命的维持需要消耗无数条同样宝贵的性命。
天道仁慈，多伤有灵精怪等同于造业。蓬莱却偏不顺这个天命，另辟蹊径也要杀妖。
“仙长不高兴吗？”兔兔们察觉到赵若初的情绪变化，有些忐忑。
赵若初松开了网，把它们放到地上。
兔兔们仍聚在一起，竖着耳朵垂着耳朵，没有一只离开。
“我帮你们教训虎妖，好不好？”赵若初蹲下问。
兔兔们都拥到她脚边七嘴八舌。
“不行不行，杀不了！”
“他修为可高了，没人能对付得了他。”
“只是打他一顿。”赵若初道，“他未必是真有心吃了你们。”若不然这群兔子如此弱势，都沦落到冒生命危险偷东西的地步了，又怎会一家老小俱全呢？
“他很可怕的。”兔兔们却固执道，“一定会吃了我们！”
“那我更要去找他了。”赵若初说罢，便欲选只小兔子，让它带她去虎妖的洞穴。
兔子们都胆小，唯有最年老的那只站了出来。
赵若初让其他所有兔子都暂留在法阵内，自己则跟着那只老兔子去虎妖的地盘。
等赵若初走后，兔兔们就凑在一起了。
“她会不会有危险？”
“可咱们也打不过大王呀。”
“要不先把东西还给她，她为咱们出头，咱们也不好再拿她的东西。”
几只兔子于是轮番变人，把藏在附近洞穴的桌椅板凳等物全都搬了回来。若是赵若初在此，一定会恍然大悟！先前这几只兔子没有立刻动手，原来全先在她房子附近挖洞了。
顾瑾衣破开西行山禁制，寻到方圆千里唯一一间木屋。
屋门大开，院外围着的栅栏也几乎开到了极限。
他还以为赵若初就在屋内，推门而入。
一堆兔子团在屋子里，搔肚子抖腿捋耳朵，全都是妖。
顾瑾衣：“……”
他顾瑾衣教出来的徒弟，总不至于被一群兔子给欺负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蹦.gif这个波折，是为了更好的发展感情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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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禁欲系神仙师父x妖艳美貌徒弟（十六）
西行山虎彪, 是这方圆数百山头的霸主。
他并不是西行山天生的妖魔，而是只土生土长的人间妖。
某日，他被山下飘上来的酒肉香给引诱, 情不自禁就下山去偷了一坛东坡肉。
然后就被蓬莱长老给逮住了。
“俺只是偷了块肉，不至于让蓬莱长老亲自来逮俺吧？”虎彪觉得天下简直再没有比自己更倒霉的妖了。
“不过路过而已。”那长老道，“看在你不曾做恶, 且把你收入西行山关押赎罪！”
此后这十数年, 虎彪无数次后悔自己那一次的嘴馋, 这蓬莱对妖魔的冷血无情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他刚来蓬莱的时候, 这数百山头还有十来个王。十年后, 就只剩他一个没被蓬莱坑死了。
“他们抓这么多妖魔，就不怕西行山装不下吗？”刚称王那会儿，他还疑惑。
早早就投奔他的狐妖说：“不会装不下的，这地方大着呢，而且蓬莱时不时就会来清清妖数。”
然后果然，蓬莱杀了一批又一批的妖, 他隔壁的山大王忍无可忍, 聚集了一大批小妖想要冲出蓬莱山。那一场大战血流成河，血腥味飘了足足七日都未曾散去, 直到后来下了一场大雨，洗去了血味。雨水从山顶汇聚成小溪奔流下去，全都透着淡淡的粉色。
“他们是不是傻！”虎彪对手下心腹道, “这西行山上到处都是禁制，就咱们这点儿微末道行，逞什么强呢？”
狐妖沉默片刻，道：“大概因为拼也是死, 不拼也是死吧。”
头顶上悬着剑的日子却是生不如死。
后来狐妖也死了，因为他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日日以人身在西行山间走动。西行山有个不成文的-c-x-团队-规矩，那就是精怪不能一直维持人形。虎彪刚来的时候山中精怪维持人形超过一个月就会被处死，后来一日日减少，变成现在的三天。
“大王。”那狐妖死前道，“若有朝一日你也受不住蓬莱的暴行，就下令所有跟随你的小妖变回人形吧！蓬莱镇压暴动的妖魔，只认为自己正义。可他们不许西行山的妖魔化成人形，无非是怕自己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终有一日他们会遭到报应的。”他说，“我就睁大这双眼睛看着，看这多年的血债，蓬莱要如何偿还！”
他断气，果然没有闭上眼睛。
虎彪把他葬了，继续自在悠悠。他天天让小妖们上些贡品，躲在这山中得过且过。
他是个很惜命的妖。何况在世人眼里，他们的求生都不过是一场暴.乱。暴.乱发生了，也就得几句感慨：我就说这些偷鸡摸狗的妖总有一天会干更大的坏事吧？好在是关在西行山内，若是在人间，还不知会害死多少人。
但蓬莱已经害死了那么多的妖。
虎彪为狐妖上坟归来，一时沉浸在过往难以自拔。
他心不在焉地以虎形迈入自己的洞府，结果进门的一刹那，他颈上的毛就炸起来了。
上次有这种感觉是被蓬莱长老逮到的时候！
虎彪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赵若初挥手一道捆仙索，把这头老虎捆得结结实实。
虎彪大惊道：“我在西行山中住了十数年，期间从未犯过一条条例，蓬莱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是蓬莱弟子。”赵若初道。她也没解释自己并不想杀他，拿出根上课体罚专用的竹条，啪啪啪地打了他十下。
“为什么？”虎彪咬牙，这么多年强压心底的郁气与不甘一下全都涌了上来，“我们都已经修炼成人了，为什么稍有行差踏错就要被赶尽杀绝？你们人修就从未做错过事吗？”
赵若初手上一顿，虎彪几乎带着原形的啸音，怒吼道：“苍天为证！我虎彪诅咒蓬莱，终有一日被妖魔屠尽满门，你们杀了多少无辜妖命，就要被妖魔杀掉多少弟子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