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审神者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现在……我们之间……也是‘凡人’……与‘神祇’啊。”她一字一顿地提醒他道。
三日月宗近骤然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太糟糕了。
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这个人是他无法说服的。
他在竭力思考如何能够说服她。假如她所重视的人都不足以改变她的决心的话……
那么,她有没有什么惧怕的事情?
他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当那位一心一意地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审神者“夏初”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的时候,她似乎有很多害怕的东西。
冬天的时候害怕刮起寒冷得几乎要让整个人冻结的寒风。夏天的时候害怕黑夜里闪电打雷。还怕饿肚子,怕摔跤,怕痛——
他一样样想着,又一样样排除掉。
清原雪叶曾经是新选组一番组的代组长。曾经是领命出过死番的优秀队士。她潜伏在黑夜里,潜伏在冰冷的夜风里,穿梭在陡峭的山林间,穿过炮声隆隆的战场,去和那些意图杀害她和她重视的那些同伴的敌人搏斗。她不怕寒风,不怕打雷,不怕饿肚子,不怕摔跤……
而且,假如她连生命都能舍弃的话,还会惧怕疼痛吗。
他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很痛吧。”
他微微移动自己的右手,马上在自己的半条手臂上都感到了鲜血浸透衣袖那种黏答答的质感。
他皱起了眉头,像是很不忍心看到她所受的苦痛,又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她似的。那双新月形的眼瞳中掠过一抹茫然的情绪。
“很痛吗……?”他的声音更低哑了,又问了一遍。
而被他这么问着的女审神者,闻言只能报以短促的一抹苦笑。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和系统菌有过以下这么一番对白:
……
【呵呵呵,三日月宗近知道你那个身体其实是罗刹之身……不刺穿心脏的话根本就不会死吗?】系统菌刻薄地冷笑了一声。
她沉默了一霎。
[也许并不知情吧。]她说,[在上一次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变成罗刹时,他已经和兼桑一起离开了……不过,这就是我的决定。]
[假如有一个人必须从那个世界退场的话,那也是我。]
[所以,这样就很好。]
[利用罗刹之身来确保自己不会死去……又以此作为离开那个世界的理由——]
……
然而,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对白,只觉得一阵可笑。
当时的自己,真是图样图森破啊。
心脏缓慢而沉重地跳动着——不,现在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跳动”了,说是“蠕动”也许更形象些。每一次跳动都在胸腔里带起一阵共振似的震动,已经破裂的胸口也就变得更加疼痛。
她都奇怪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何时至现在还没有死去。
也许是因为这副躯体上残留着的“罗刹体质”作祟?又或者——
这个念头初起的时候,她就霍然明白了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
这是系统菌给予的惩罚。
是它当初同意了给予她不在任务世界中死亡的特权,然而现在她凭借这一金手指已经走得太远了——她几次无视了它的计划和意图,借助自己的金手指一再包庇这些任务世界里的重要剧情人物,甚至玩起偷换概念的小小手腕,在它容许的范围之内一再试探它的底线、在规则的遵行与破坏之间的那一条钢丝上起舞。
系统菌大概也想得到一个更听话、更乖巧的玩家吧。而不是像她这种蛇精病。
是啊,像她这种……疯狂起来连自己都敢杀的蛇精病,现在多延长一些她忍受痛苦的时间和折磨,让她得到充分的教训——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曾经从三日月宗近的身上获得了宝贵的善意——以及关键时刻站在她这一边的支持。为此,她就理应有所回报。
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让他消失的好。
所以,就这样吧。
被“天下五剑”之一三日月宗近的本体刀划过的血肉绽开,名刀锋锐的刀刃拖过凡人脆弱的胸骨,在骨缝的那里,刀尖触及了那颗跳动着的心脏。
罗刹的心脏被刺伤的话,罗刹的不死之身就会被破坏。
被破坏掉不死之身的罗刹,或是罗刹之力用尽而无法再活下去的罗刹,死的时候身躯会化为青白色的灰烬——这一幕,她曾经在仙台城中见过。
……而现在,轮到自己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5月15日:
警告~警告~
前方私设如山!
咳,总之作者菌尽力探讨了。。。如果爷爷仍然OOC的话,那大概就是他至今不理我的原因吧【泥垢
说起来,关于刀男同人里神隐的设定,作者菌在这里采用的是“得知真名之后如果被付丧神神隐的话就可以获得和神祇一样漫长的生命”这种设定哦。
另外其实还有一个没有明确说出来的私设,就是“付丧神只能神隐一个人”。不然的话,假如让青江一次神隐上好几个姑娘的话神界就太挤了【被踢飞
另外,妹子不会真的领盒饭啦!!只是现在这种濒死体验被系统菌恶意拉长了而已【。
明天(16号)应该零点左右就可以更新。么么哒大家~~
第568章 【回归篇斋藤线】 48
她微微合了一下眼睛, 露出一丝无声的苦笑。
“……痛啊。”她用极低的声音答道。
她听到三日月宗近发出一声极低的抽息声。
……他也会感到痛吗?
体温在下降, 浑身发冷, 这大概是大量失血之后, 生命力急剧流失的先兆吧。
没时间再来说些漂亮话了……更何况, 她觉得三日月宗近也不需要听到她说些什么帅气的话来减轻他内心所感受到的那些陌生的情绪。
他是天下五剑之一的付丧神。他拥有着光辉昳丽的外表,每一天、每一夜……都让无数想要成为审神者和已经成为审神者的人们心心念念、孜孜追求着。
在这世上,只有他不能拥有的东西,并没有什么他得不到的东西。只要他想, 会有很多很多人捧着那样他所希冀的东西,交到他的面前, 等待着他欣然收下。
……只要他想。
女审神者微微眨了眨眼睛。
“所以,就这样吧。”
她艰难地深呼吸了几次,似乎总算攒足了说话的力气, 才继续往下说道。
“这样就很好……”
她微微抬起视线, 那双因为疼痛和大量失血已经变得有点朦胧的眼眸——已经因为丧失了所有罗刹之力而重新变回黑色的眼眸, 深深地望着他。
“今后,假如可以的话——”
“去你真正想去的地方。”
“做你一直以来……都想要做的事情——”
“责任……或义务……或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并不是世间的唯一。”
也许是因为回光返照之故,她现在说话倒是比刚才顺利了一些,也并没有发出那种受了重伤的、可怕的喘息声,看上去非常苍白平静,完全不像是正在忍受着剧烈的痛苦似的。
“既然得到了凡人的躯体……就试着顺从一下……凡人的渴望, 如何?”
女审神者露出一个淡淡的、真切的笑意。
呼吸趋缓。
“渴望是个好东西……”
“是人世间……最珍贵的情感……的一种。”
“有渴望或情感不是罪过……也不是你的心境不够超脱……所造成的缺陷。”
“……而是你、活着的证明。”
女审神者苍白的面容上露出的笑意, 不知为何忽然带上了一抹奇异的诱惑感, 像是要引出他内心深处尘封多时的某种巨兽,在世间肆虐一样。
“您……来到这世间,并逗留在现世……是为了什么,三日月?”
她的声音轻似耳语。
三日月宗近沉默了,没有说话。
她好像也并不气恼,更不像当初神无响子过世的时候那样费尽最后的力气,奋力地拽住他的手,用充满哀伤的眼神望着他,问他“你究竟有没有真的爱过我”这样令人难以回答的问题,而是露出了平静而明了的神色,注视着他的眼神里竟然含着微微的笑意。
虽然是将死之人,她注视着他的眼神却仍然明亮而平静,温和之中带着一丝坦然,就仿佛即使他如何作答也无法伤害到她,仿佛她才是那个真正高高在上、怜悯而同情地俯瞰着他的迷茫的人,仿佛她一直秉持着自己的信念和勇气,完成了真正渴望的事情,因此也能够坦然接受这样的终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