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大鸟君, 还没有恭喜你们建立了虾夷共和国啊。”
“共和国这个名号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了。”大鸟看起来很高兴, 笑吟吟地谦虚道。
作为寒暄,柳泉当然要继续说两句动听的话。
“真是了不起的成就啊。船上的那些英国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呢。”
大鸟微微一愣。
“……清原君也能听得懂那些英国人在说什么?!”
……可恶,真是敏锐至极的家伙呢。柳泉忍不住在心底诅咒了一句。脸上却露出无辜的笑容。
“听别人转述的。我总是忍不住要关注一切关于虾夷的消息呢。”
这个回答无懈可击, 大鸟笑了起来。
“繁杂的人事选举也已经结束了。幸亏如此, 才有能够招待你的地方啊。”
柳泉也跟着笑了。
“哦呀,看来我来晚了。真想也投下一票试试看呢。”
大鸟露出一个深思的暧昧笑容。
“……清原君为了能够来到这里继续追随土方君,真的是做了不少功课呢。”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也对,作为新选组一番组的代组长, ‘清原雪也’君, 也是有着投票权的吧——你打算把自己的票投给谁, 看来我是不需要问了。”
“……我才不会投给土方先生呢, 你猜错了。”柳泉干脆地说道,“建立国家这种事情是不能开玩笑的吧?土方先生没有统率一整个国家的才华。……以他那种万事亲力亲为的作风,会在这个国家走上良好的轨道之前,就把自己给累死的。”
大鸟一瞬间惊讶得睁大了眼睛,随即爆发出一阵开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柳泉的眉毛挑得高高的,双手环在胸前,十分耐心地等着他笑完。
大鸟好不容易忍下了那股笑意,显得很愉快似的,体贴地换了个话题。
“……三个月来只能一直等待着,果然漫长了点吧?”
“是的。”柳泉毫不隐讳地坦率答道。
“不过,三个月就能攻下松前藩,建立虾夷共和国,已经充分证明了你们的优秀。而且,这段时间里我也没有虚度。”
大鸟引着她上了一辆马车,吩咐了车夫一声“回五棱郭”,马车就在路上辚辚地走了起来。
在车里,他们的谈话继续着。
“自从来到虾夷以后,土方君慢慢地变了。”
这句话是柳泉完全没有想到的。她惊异地睁圆了双眼。
“咦?!”
大鸟低声说道:“尽管他对部下还是很温柔,但是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间变多了。他似乎会经常陷入深思,这种时候也不让任何人靠近。”
对于他的话,柳泉一时间感到有些无言以对。
诚然当初分别的时候,我开玩笑似的要你替我监视副长……不过我可没有想到,你会在刚一见面的时候就立刻把这段时间以来关于副长的情报全部坦诚地倾倒给我啊!你是不是对这份作为私人密谍的工作太热忱了一点……?!
无视她那一脸的惊讶表情,大鸟的爆料仍在继续。
“既然擅自把你请到这里来,就要请你务必听听我下面的话。……也许是我多事了吧,但在土方君一再阻止的情形下,还擅自下决定悄悄请你来,也是有着契机的。”
“我们曾举办了一次庆祝虾夷统一的宴会,也召回了一直在前线各地奔忙的土方君。”
“那天,他一直显得不太愉快,也没有喝什么酒。后来我去找他,才发现他仍然已经醉了。”
听到这里,柳泉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向我回忆起了新选组的诸位。”
“正如你刚才在码头上所说的那样,你也一样在回忆着他们,是吧?……在怀念每个人的时候,我发觉你的影子一直在与他们有关的回忆里浮现。”
“比如说到前任局长近藤君时,土方君最后似乎带着一点抱歉似的说道:当初为了营救近藤君,我对她作了有点过分的要求——”
柳泉啊了一声,脸上浮现了一丝了然。
“……不,那没什么。他会那么要求,我其实事先早就做好觉悟了。只是很遗憾,我没能达成他的期望……”
大鸟静静地凝视着她。
“……那家伙喝醉的时候,意外地多话呢。”
“他还说起了一番组的招牌,冲田君。”
“当初,新选组收留的那个小姑娘——叫什么?雪村君吗?——现在也是在和冲田君一起活动吧?”
柳泉点了点头。
“在前往仙台的路途中,我们曾经遇见过他们两人呢。”
“啊,这个我也听说了。”大鸟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
“因为土方君突然带着一点怨气地在说什么‘到了那个时候总司还是在胡说八道!竟然跟她说什么【在下次见面之前可别让副长跟别的女人跑了】这种话!’”
柳泉一怔,随即大笑起来。笑声渐歇的时候,她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温暖的神色。
大鸟带着一丝愉悦似的表情看着她。
现在,他面前这个和新选组的那些最出色的人们一道踏过无数危境和鲜血的女人脸上浮现出来的,是和当日的土方类似的表情。
怀念着那些和最出色的同伴们并肩作战的过往,并且深切地将他们每个人埋在心间,就好像那些已经远去的人,已经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一样。
“我以前,曾经以为到了今天这一步的时候,除了像一个队士那般追随着副长之外,自己将会一无所有……”
柳泉突然出声了,脸上浮现感慨的神色。
“……也曾经一直以为,获得土方先生青睐的,另有其人。”
……也许曾经有一段时间,事实就是如此吧。
但是啊,她这个恶毒阴险的女配,为了系统菌交付的重大任务,一再地说着【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这样冠冕堂皇的华丽理由,不停地从中作梗什么的。
好像真正到了最后的最后,推翻了游戏和同人原作里的安排,站在虾夷土地上的女人,变成了她呢。
柳泉轻轻叹息了一声。
“虽然我并没有做过危害新选组的什么事情,不过我也曾经隐瞒过新选组的诸位一些秘密。”
“严格地说起来,我并不像您刚才所提到的那个姑娘一样那么单纯正直又温柔可爱。”
“也有人曾经说过我……好像早就已经忘记了该怎样做一个女人,整天尽是做一些完全不可爱的事情……”
她的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怀念的情绪。
“曾经的我作为死士……也曾经一再地在敌人面前拔刀战斗过。我不会假装自己从来没有杀过人,手上从来没有沾染过他人的鲜血。”
“偏偏是这样的我最后站在虾夷的土地上……该说是土方先生的不幸吗……?!”
大鸟愣住了,大概过了十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那股笑意,声音里还带着快活的余波。
“……我不是为了让土方君感到不幸才送信去请您过来的。”
他面色一正,用着这种郑重的语气对柳泉说道。
“与此正相反,我是因为确信清原君现在是处于无比重要的位置上的人,才这样地去邀请您的呢。”
“我不能说在土方君醉酒之后的回忆里,没有提到过其他人……但是,在回忆的最后,他确实提到了您哦。”
“当时,他露出非常怀念的神情,说道:‘那家伙,现在到底怎样了呢……’”
“‘即使当时被我强行留在那里,一定也会忍住想哭的冲动,毫不畏惧地前进的吧。因为长久以来,她一直是像这样作为新选组的一员,不断地努力着呀。’”
“‘那种顽强的姿态始终留在记忆里,假如没有了我也一样可以活下去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件事,还是会觉得寂寞啊……难道……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了吗……?’”
大鸟一字一句地转述着,柳泉的眼睛随之愈瞪愈大。
“这……怎么可能……?!”她喃喃地说道,毫不掩饰自己震惊的表情。
……从以前开始,她就一直是被他不断抛下的那一个。
无论在什么时候,甚至当每次危险袭来的时候,她都必须自己独立站直,去面对自己面前那些危险的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