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您在说什么啊。”他用一种异常客套(?)的措辞说道,“我可没觉得你有什么……呃,那是怎么说的来着?——‘不识相’?”
柳泉忽然毫无预兆地转过脸来。
她的双臂在身体两侧撑住走廊的地面,此刻就像一个俏皮又狡黠的少女那样,双肩略略耸起,未穿袜的细白双脚在距离地面还有一寸不到的空中轻轻来回晃着;她略略偏着头,用一种淘气的神色望着他的侧颜。
然而,她下一刻打出的,却是异常坦率又直白到简直可怕的直球。
“不,我觉得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无论是神无响子女士也好,还是拒不告知你我的真名、避开‘神隐’这种严重的话题——”
三日月宗近微微有点惊讶。那双著名的蕴有新月的眼眸中有异彩一闪而过。然而,他并没有立刻说话。
柳泉好像也不在意他是否发表意见似的,继续说道:
“所以,虽然对此良辰美景,好像也不是讨论严肃话题的好时机,我还是决定,不如现在就把该认真谈起的话题都说完了吧。”
三日月宗近:“……”
他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明显了一些。要说那种表情如果能用语言来形容的话,那么他脸上写着的就应该是“哦天哪我还以为你会继续逃避这些问题到永远呢没想到你的趣味就是在赏花大会上谈起这么煞风景的事情吗”。
柳泉假装没有看到他表情里的潜台词,继续说道:
“我不喜欢一点误会没解开,就故意拖个三四十章的故事。我也不喜欢生活里出现像那种蹩脚的三流爱情小说的剧情。”
“假如说我曾经在之前那次亲身经历的永禄之变里学到了一点什么,那就是——想做的事情永远要立刻就去完成。否则的话,你不知道变故是不是今夜就会来。”
“所以——”她微微提高了一点声音。
三日月宗近渐渐从刚才被一连串直球连续击中的惊讶里恢复了过来。他似乎意会到她现在真正的意图,因此他慢慢地弯起了眼眉;不过他仍然一言不发,把发言的机会全部都让给她,自己只是静静地站在她面前听着她的长篇大论。
柳泉好像也不在乎三日月宗近是否针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给出回应。她好像只是打算把自己的内心完全敞开在他面前似的,一口气地说下去。
“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即使你曾经在浅草寺的门外说着要讨伐我,即使你试图左右我的决定……我当然不会喜欢自己能够决定的人生还要被别人控制,但我能够理解那是出自于你对我产生的感情。”
三日月宗近:?!
他忍不住眼瞳深处微微一凛。可是他仍然什么都没有说,就那么不动神色地听着她说话。
“所以,我就坦率一点说吧——今后,我仍然会按照自己的判断来决定我要做的事情。我也能够保证我所做的一切决定都问心无愧。”她朗声说道,明亮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像晴空里会出现的朝阳。
“不过,我会听取并参考一下你的意见。毕竟,作为恋人,这也是应当遵守的准则之一啊——就是,尊重对方的一切合情合理的意见。你说是吗?”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怔,似乎因为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直白的表述——“恋人的准则”——而露出愕然的神情。不过很快地,他就意会到了自己忽然间入手了怎样的保证,那双蕴有美丽新月的眼眸微微弯起,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4月19日:
爷爷线就要结束啦!
虽然写了两年,但是真的要到结束的时候我还是很惆怅的【。
为了奶活我自己而写了爷爷线,然而写文玄学对我来说好像也没有太大用处【。
迄今为止我拥有的爷爷总数还是停留在2,刚够开个乱舞【。
一百多万字的个人线都奶不活,我觉得自己这已经够得上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级别了吧……
本章配乐:仍然是花丸第一季最后一集的ED曲,清光和安定的“いつ、何時も”。
没错,一直到最后一章大概都是这首歌了ww
我们明天零点继续来吃糖哟hhh
PS. 爷爷这一章说的“姉婿”,就是姐夫的意思w
因为在新选组出阵甲府的时候,爷爷曾经说过妹子对待兼桑就像姐姐对弟弟,所以他现在说他自己是兼桑的姐夫www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喵喵 1个;
夜的第一叶 1瓶;
第908章 【回归篇三日月ENDING】 7
他的视线下落到她撑在自己身侧地面上的双手上。
那不是一双细白幼嫩的手。他深知那只手翻过来的话, 掌心中还能见到长期持剑所磨出的浅浅一层薄茧。他的目光又沿着她的右臂一路往上, 最后停留在她的右上臂处。
那里虽然现在被细薄的衣料遮住,然而他知道,在永禄之变的调查任务里,她在二条城被突然暗堕的“三日月宗近”划了一刀, 就是在那里。
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生活在温室里、被很好地呵护着的花。正如她曾经形容自己的那样, 她是随处可见的野花,被风吹到哪里都能顽强生长,肆意绽放。
他久久地凝视着她的手臂——那一侧她用以握刀的手——最终无声叹息了一声,伸出自己的左手,缓缓覆盖在她那只依然撑在走廊地上的右手手背上。
然后, 他的目光又慢慢地往上, 来到她的脸上。
“恋人”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么多事发生了;越过那些一路上相逢又离别的人, 到了最后, 她终于承认, 自己是她的“恋人”了吗?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温和地响起。
“那么……身为恋人的准则之一, 是不是应当包括告诉对方真名这件事呢?”
他笑着, 听着自己平静而无害的声音,隐藏起内心的那股焦躁,问道:
“难道你要永远以假名做我的恋人吗, 雪叶?我不应该知道我爱的究竟是谁吗?”
柳泉微微一愣。
这是一道——送命题……吗。
她望着庭院里那株万叶樱, 望着庭院里欢笑喧闹的人们, 阳光透过万叶樱繁密的枝叶直坠下来,在树下的绿草上投下星星点点跃动着的光。
而庭院里那首无限循环的歌,依旧在回荡着。
【若能越过寒冬
紧握住
遥远彼方升起的理想
就能在今后的日子里
盛放
以花之形】
柳泉闭了闭眼睛,慢慢屏息下去,再睁开眼睛将那一口盘踞于胸臆间令人憋闷的气息缓缓呼出。
这样的时光,从今往后能一直持续多久呢?战斗也好、神隐也好,总有一天会是无法不去面对的话题——
就如同当初一厢情愿的的神无响子女士,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永远年轻、永远任性、永远被娇宠;然而时光的车轮滚滚向前,她逐渐老去、逐渐衰颓、逐渐绝望,却依然不得不每一天都注视着年轻俊美一如昨日、并且永远都那么温和而疏离,顺服而宽容地满足了她每一个要求、却让她日复一日地感到了愈来愈不满足的恋人——这样的恐惧,会慢慢杀死一个原本对未来心怀期待的女人的吧?
柳泉再度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会成为那样。她也不会容许自己成为那样。她并不害怕自己呈现出丑陋的姿态,因为在过去的战场上,多么狼狈、多么丑陋、多么挣扎的姿态,她都已经经历过了;而面前这个男人,也已经见识过了——
从京都街头威风凛凛的“壬生之狼”,直到箱馆原野之上的穷途末路……
从穿着一身“十二单”盛装、迈入庄严的平泉大社完成婚礼的源氏贵女,到扮为身量不足的少年、飞奔在深夜的江户街头猎杀罗刹而被他人误认为的杀人狂……
从高踞在屋上,瞄准曾经的恋人开枪射击阻止他得到胜利的、无情的审神者,到奔跑于会津城外的乡间田地里、因为灵力不足而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统率的一个个付丧神褪去人形变回本体,最终连自己也不得不变为罗刹才避开致命伤势的可怜虫——
呵,现在想想,三日月宗近居然已经见过了她几乎所有不同的场景之下的不同形象。
庭院里的那首歌唱道:
【过去将来
永远带着笑容
至今也如不会消失的奇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