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凛隔岸观火般懒懒地插兜看着，觉得温俞明这个队长当得真是不容易。他正思索这问题怎么解决的时候，封胥拉住他手腕道：“走了。”
穆凛应了声，扬声和温俞明告别后，同封胥一起离开了练习室。
外面的走廊空荡荡的。其他练习室里的选手要么已经离开，要么还在紧张的加练之中。
封胥问：“怎么了？”
“温俞明的脾气真是好，”穆凛摘下收音麦关掉，舌尖顶了顶腮帮，意味不明地笑笑，道“……换我在那，半句话都和他说不下去。”
穆凛又不是傻子。
哪些人是好心接近，哪些人是别有所图，他当然能够感觉得出来。
封胥简单评价：“可能有一点急功近利了。”
其实沈又这人说不上多坏。
他只是从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想获得一点好处。但明明已经把野心暴露得这么明显却并不肯承认，于是而无法让人生出好感。
明明能力说不上弱，心思却没用在舞台上。他想的是怎么才能留下来，而不是怎么把舞台展现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追求，这样的想法好像没法让人说是错误的，但难免让人觉得失望和惋惜。
第二天，穆凛到练习室报道的时候几个进度较慢的选手都已经到位了，温俞明在他之后几步走进来，和他笑着说了早安。
穆凛对他印象不错，也笑笑：“早安。”
沈又在他进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他了，却没选择凑上去和他说话自讨苦吃。
——这人不好惹，还口无遮拦，他的不爽半点不加掩饰。
这些沈又昨天已经领教过了，于是很识趣地不再来招惹他。穆凛站在窗边热身，乐得轻松。
过了会儿，同是B小组的王澈然来找他：“穆哥，能教下我这个动作怎么做的吗？”
温俞明小心看着这边。
昨天穆凛不乐意沈又来请教他，尽职尽责的队长就留了个心眼，不想队内横生矛盾。
所幸除了对待沈又，穆凛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态度都很平常。
他低下身去看对方递过来的歌词本，然后对着落地镜抬了抬下巴，示意王澈然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穆凛用慢速一点点地把动作拆解开给他看。
“出拳的时候手不能打直，做花哨了才好看。像我这样手肘抬起来，肘沉下去的时候手起来……然后砸，定住。”
又帅又稳。
然后王澈然就跟着他的动作来。
穆凛盯着他的肘部运动，皱皱眉，手托着他的手肘往上抬，简明扼要：“框架要做大。”
沈又在后面，看着镜子里凑在一起的两个人，真的有点不明白。
……为什么穆凛对谁的接近都可以接受，唯独他不行？
【澈然弟弟是真的很努力啊，就是基础不好】
【昨天看穆哥对沈那样，我以为他不乐意教人呢……】
【才不会！穆哥人挺好的，从一公开始就一直很尽力地在帮队员。】
【这组都是好弟弟，可惜毁在了沈茶茶身上，真的可惜了】
【ls+1，老鼠屎本屎了……】
沈又被穆凛残忍拒绝后，就转换对象缠上了温俞明。
温俞明是好脾气，但是他也被缠得烦不胜烦。
“这不懂那也不懂……祖宗，这几天你到底在练什么在学什么？”温俞明问他。
沈又就道：“对、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队长练习了？”
温俞明捂着额头：“……”
这是打不打扰的问题吗？？
温俞明不再教他，让他把不会的地方跳个五十遍。
沈又：“……要、要是还不会呢？”
温俞明温柔一笑：“一百遍。”
“……啊，那个！我、我突然就会了，谢谢队长！！”
温俞明：“……”
下午的时候选管宣布消息。
“排名公布前，所有练习生会先拍摄一次练习室版本的演出。”他看着手机一板一眼地念出来，“……所以希望后位练习生不要气馁，只要努力，所有人都有被看到的机会。”
练习室里的后位练习生们聚在一起兴奋击掌。
沈又虽然觉得没什么好开心的，但也为了应和气氛咧开笑脸和大家击掌。
温俞明宣布休息。
王澈然好像有了点灵感，坐到角落去写节目组让写的每日练习日记。
沈又看看他又看看穆凛，还有点不死心。于是关了自己的收音麦，坐过去背对镜头去小声问他：“诶，你怎么做到和穆凛靠那么近的，好厉害，能不能也教教我？”
王澈然头都没抬：“有不会的问他就是了。”
“我也问，可是他不理我。”沈又皱起眉头。
“因为我是真的不会，”王澈然说，“不是装腔作势，是真的在努力。他当然会帮我。”
“可是不管你怎么努力也留不下来不是吗？”沈又歪了歪脑袋说。
他觉得自己这句话是在泼冷水了。
王澈然应该也要流露出呆住或者不满的神色才符合他的预期。
然而他没有，王澈然说：“观众们在一百个人里面记住我会不会太难？但是他们可以在十几二十个舞台里面记住我们的舞台，这样容易多了。”
沈又：“嗯？”
“我本来就没抱有什么期待。所以哪怕离开也无所谓，能够留下一个舞台也可以了。”
沈又无法理解：“你好没有追求。”
来都来了，当然是留得越久越好啊。
“你想，也许当他们爱不释手地把舞台循环播放数遍之后，会偶然发现角落一直在努力的我，”这么说好像有点王婆卖瓜的嫌疑了。王澈然不太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
“他们也许会想‘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以前没有注意过，小伙子明明很不错啊！’”
沈又看着王澈然的眼睛，思路都有点被带偏，情不自禁地开始跟着他絮絮叨叨的质朴言辞产生幻想。
——这种话其实也是他想要的。
一直以来都被强者的光隐去存在感，他最渴望的就是“被发现”。
“那样我就很满足了。我最不想的是他们明明已经爱上了我们的舞台，却在翻来覆去赏看的时候，把我视作纯白无暇的纸张上唯一的黑点。”他说，“‘全组都这么好，可惜毁在了王澈然身上’，觉得好像我是老鼠屎什么的，这种话我一点也不想听。”
沈又愣了下：“……”
全组都这么好，可惜毁在了他身上吗……？
他倒是没想到王澈然想得这么开。
明明排名比自己还要落后一截，但倒是怀抱一份让人诧异的豁达。
很多人来参加这个节目，都会说“我渴望舞台”，或者“我会拼尽全力不留遗憾”，但这种话很多时候都是空话。
他们也许根本不渴望舞台，只是公司让来就来，签了合同违抗不了；
他们也许根本不会拼尽全力，只是知道这么说粉丝会更愿意砸钱。
而王澈然和那些爱开空头支票的家伙不一样，他好像真的是这么想的。
沈又忍不住在心里把自己反复和他比较，不禁觉得在衬托之下自己的心思好像太过肮脏。
这种肮脏让他产生质疑。他不太相信王澈然说的是真心话，于是忍不住又问：“你不觉得想让他们记住你，有更快更方便的办法吗？”
王澈然看着他，问：“你要用吗？”
沈又反而被他问得一怔。
他以为王澈然的通透是因为他什么也不知道，却没想到他的态度坦然得像是无所不知。
原来蹭热度、捆绑cp什么的，他也知道啊。
“你要他们提起你，说你恶心、吸血，说你对他们哥哥有脏兮兮的心思，说你糊做非为，想捆绑cp想疯了……哪怕之后数年都摆脱不了吗？”
沈又喃喃说了句：“……可是黑红也是红。”
“看得长远些，如果你以后红了这些事就是黑历史。被扒出来反复提，路人群嘲，粉丝无力反驳，你被挂在耻辱架上反复凌迟，”王澈然问他，“你可以不在乎你现在的名声，难道以后的名声你也不在乎？”
他之前说那么多，对于沈又而言只是一些小小的触动而已。他最多会觉得王澈然很特别，会觉得自己很小人，但他这一点点的触动气势并不会让他改变想法。
——但是，“如果你红了”。
这五个大字像是给沈又闷头砸了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