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
听说是民女,太上皇大约是爱民如子惯了,心肠格外的柔,叮嘱道:“别太凶,白白吓坏了人家。”
却不想,话音刚落,外头传来那个民女惶惶不安的声音:“民女该死,冲撞了太上皇,民女……”
后面还说了什么,太上皇已经辨别不清了,在那女子开口的一瞬间,太上皇整个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火速撩起窗帘张望。
只见路边跪着一个身材单薄的村女。
女子不施粉黛,素面朝天。
一头黑发顺着后背垂落腰间,一条布带绊着发髻,从头到脚朴素无华,大约是附近村里的姑娘。可就是这样一个粗布衣裙的民女,抬头望过来的一刹那,所有人都看愣了。
面庞白皙如玉,阳光下熠熠生辉,宛若枝头最嫩的那朵白梨花,也不知怎么养出来的。
那样粗布的衣裳里,竟裹着这样一张美人面?
眼波流转,倾国倾城,就是宫里的娘娘,也未必媲美得上。
不仅一众侍卫看呆了,太上皇更是飞了魂,盯着民女那张美人脸,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不知过了多久,太上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刚刚可有撞伤?”
民女闻言,低头摸了摸自己胳膊肘,跌一跤时,那里擦伤了。
“你过来,朕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太上皇说罢,亲自在马车暗格里一通翻找,连宫女都不用。
众人见太上皇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感叹这民女命好,一介村姑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这位姑娘,太上皇请你上马车。”侍卫长恭恭敬敬道。
民女听了,只略显犹豫一下,便咬唇一脸羞涩状来到马车前。然后,踩着黄木凳,拘谨地钻入马车内。
“你下去。”太上皇斥退马车里唯一的小宫女。小宫女听了,忙不迭拉拢车帘,退出车厢。
马车里只剩下太上皇和民女两人时,民女身上的羞涩和拘谨瞬间退去,汪着眼泪一头扎进太上皇怀里,埋头无声哭泣。
“是……是你吗?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上皇激动地搂紧布衣民女,亲吻她姑娘模样垂下的乌发,热泪盈眶。
“是臣妾,臣妾还好好活着。”布衣民女超低声,用只有太上皇能听见的声音,哭着回应,“臣妾又回到您身边了,又回来了……”
马车外的一众奴仆只当太上皇一时兴起,相中了这个美貌倾城的村姑,要带回昌平行宫。
半山腰上的严诗诗却是惊呆了,悄声问萧凌:“我没看花眼吧,那个,那个女子是丽贵妃?”
萧凌点头。
“丽贵妃不是已经死了吗?”严诗诗记得清清楚楚,死在一个雨夜,已经以婕妤身份葬入皇陵。
萧凌摇摇头:“只是服了点药,假死。”
萧凌何等聪慧之人,哪能瞧不出近些年父皇对丽贵妃的感情,尤其仅仅剥夺贵妃头衔,圈禁时却还保留婕妤位份,便知父皇对那个女人是有无限眷恋的。
“当时父皇为了朝堂,为了我,忍痛割舍了这份情。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朕已坐稳江山,我自然要为父皇做点什么,给他老人家余生增添点色彩,不那么孤零零的。”萧凌遥遥望着山脚下,望着那辆缓缓行驶的马车,低语。
太上皇心中一直向往美好的爱情,如今那个女子,没了“丽贵妃”的身份,只是一介貌美的村姑,两人一同前往昌平行宫,余生相濡以沫,没有朝堂的纷纷扰扰,也算是成全了太上皇心中的爱情。
严诗诗这才知道,为何萧凌执意换掉父皇身边的随从,太监、宫女、侍卫全是新挑选的,竟是为了掩盖丽贵妃的真实身份。
“你这个坏蛋,这些事儿竟隐瞒得滴水不漏,事先都不告知我,害得我白白为父皇的离去哭得稀里哗啦的。”严诗诗捅一把萧凌胳膊,娇嗔道。
“傻瓜,什么都提前知晓,人生得少了多少惊喜和乐趣啊,我的水蛇姑娘。”萧凌从身后揽住严诗诗圆鼓鼓的孕肚,贴上她秀发,“大事都让你参与,小事嘛,就让我一个人策划策划,给你持续不断的惊喜。”
严诗诗眼珠子滴溜溜转,好似这样也不错?
满意了,靠在男人胸前,迎着阳光,迎着山风,严诗诗摸着圆肚皮笑了。
——
太上皇搬去昌平行宫,皇宫里只剩下帝后两个主子。
严诗诗这个皇后啊,不用早起去给太上皇请安,后宫又没有旁的妃子,日子啊过得还如太子府里那般悠闲自在。每日萧凌早起去前朝忙碌,严诗诗还可以美滋滋地睡懒觉,带着肚里的宝宝,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很多次,还是萧凌怕严诗诗一觉睡得太久,肚里空空会饿坏身子,特意回来唤她起床。
一唤,又是三个月过去。
“诗诗,诗诗,起床啦,太阳晒屁屁了。”这日,亦是如此,萧凌下朝后心中惦记,赶回来轻轻唤她。
五六遍都唤不醒,就捏她小鼻子。
一阵气闷,很快醒转。
“别闹……”严诗诗不满地打开臭男人大手。还是姑娘时就爱睡懒觉,身怀六甲后,尤其月份大了后,身子更加嗜睡,眼皮都不愿睁开,嘴里直嘟囔:“登徒子男人,别闹,再睡一会嘛……”
娇滴滴的,缓缓翻个身子,面朝里继续睡。
只留一头乌发给男人看。
萧凌笑着瞅瞅窗外高高悬挂的日头,今日下朝晚,都快中午了,真不能再惯着她。想了想,捉着她小耳垂拎起来:
“诗诗,朝臣们今日又提建议了,说咱们皇后娘娘啊一个人太辛苦了,商量着送几个美女进宫……”
“你敢!”严诗诗立马扭头,瞪过来。
“你起床,好好吃早饭,为夫就不敢。”萧凌笑着张开双臂,去抱严诗诗起床。
严诗诗咬咬唇,这回乖乖地让男人掀开被子,抱了。
萧凌见她果然乖了,失笑:“你呀,不吓唬你,就不听话。多大的人了,还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严诗诗委屈哒哒地窝在男人怀里,肚里有娃娃,就是困嘛,她又不是故意的。
一番洗漱后,严诗诗困意散去泰半,待被萧凌喂了半碗蔬菜粥和两个水晶包,困意尽去,脑子逐渐清醒起来,猛地想起先头的话题。
严诗诗一把握住萧凌喂她的手:“登徒子男人,你说实话,你会不会有朝一日顶不住朝堂压力,真的选秀纳妃?”
说这话时,严诗诗低着头,闷闷的。
一副被人欺负了的小可怜样。
可不是被人欺负了嘛,她皇后当得好好的,与萧凌恩爱极了,那班咸吃罗卜淡操心的大臣却越来越看不惯她,总挑拨萧凌纳妃。
严诗诗牙齿动动,恨不得咬死他们。
这可爱的小模样,看得萧凌一阵失笑,拍她脑门:
“傻瓜,想什么呢?别人不了解我,你还能不了解我?上一世,我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照样过了一生。这一世,身边都有一个你了。”
情况远比上一世乐观,上一世都能不屑那班朝臣,这一世更不用搭理。
严诗诗:……
好端端的,扯什么上一世啊?
她丁点不想承认自己是重生归来的,好吗?
承认了,就等于承认她之前眼瞎,连废太子那种窝囊废都痴痴爱过啊,说不出的难堪啊。
她宁愿自己一生只爱过萧凌一人,专属于他,生命里从来不曾有过别人。
从一而终的爱情,多美!
“什么上一世这一世的,说得好玄乎啊,”严诗诗果断抬头装傻,“登徒子男人,我可不信佛,人啊唯有一生,哪来的什么前世今生啊。你昨夜是不是做梦了,梦里,我不在你身边?”
见严诗诗装傻,萧凌舔了舔唇。
下一瞬,萧凌摸着严诗诗脑顶,笑着配合:“嗯,那个梦我反反复复做过很多遍,太过真实了。梦里的我一直苦追你不得,最后没法子……抱着你的雕像,相濡以沫过了一生。”
雕像?
严诗诗记忆深刻,生死簿上确实有一座雕像一闪而过,萧凌搂着雕像,好似在给它喂饭?
严诗诗一直没想明白,雕像是玉石雕刻的,没有生命啊,也需要吃饭的吗?
萧凌仿佛看出严诗诗在想什么,笑着解释:
“梦里的我啊,太思念你,没你在身边,便寄情于栩栩如生的雕像。每次吃饭,我都挨着雕像坐,先喂它一口,幻想着是你在吃,等你吃过了,我再一口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