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周围宾客的议论声也窸窸窣窣地响起：“是啊，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继续呆在这里，参加葬礼的人哪怕不是有头有脸，也没有像她这样的。”
宾客们对自己的指指点点，崔兰只当没听见，兀自盯着徐向北。
她想起的那段前世记忆中唯一的一盆狗屎——那就是，前世她，嫁给了徐向北。
其实仔细一想也很合理，她的那些成果，除非是最亲近的人，不然是不会知道她的架构和源代码的。
正在崔兰心情复杂的时候，音响里突然传来了助研老师的声音。
“各位老师同学，晚上好，为你们来参与莫建华教授的葬礼表示谢意。”助研老师以官方的话开场后，进入主题——
“莫老师一生热爱科研，致力于推动智能算法的研发。即使是过世前，还在为手头课题苦恼。他托付我在葬礼这个汇集了众多科研人士的场合，提出他项目中遇到的困难，希望能够集思广益，攻克该课题的难点。”
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莫老师都搞不出结果，真的有人能想出来吗？”
众人正说着，会场巨大的投影屏上，投影出了莫老师没完成的难题。
这是一个与智能对话相关的难题，莫老师生前手头进行的项目叫做Jeus，简单来讲Jeus是一个能够模仿人类对话的系统，它包括了从语音识别到语音播报再到屏幕显示的一个完整交互流程。
而现在的问题是，莫老师架构的算法还不能够达到预期的目标——系统没有办法正确识别用户话语的意图，也就无法准确地满足用户需求。
简单来说，假如用户说“我很伤心”，系统无法识别用户意图是需要“安慰”。
会场中的众人开始互相讨论起来，崔兰也被莫老师留下的最后一题吸引了注意力。
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人提出有建设性的思路。
开始不断地有人看向徐向北——
徐向北是领域大佬，如果有人能攻克莫老师课题的难关，那一定只能是他了。几乎每位宾客心中都是这样想的。
有离徐向北比较近的宾客出言问道：“徐老师，你有什么看法？”
立刻有人附和：“是啊，徐老师，不如您来说一下您的看法吧？您一定有想法了吧！”
徐向北沉默地站在那，好一会儿，才换上亲和的表情：“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我的想法是不是真的能解决莫老师的问题。”
这回答很妙，既暗示了自己有想法了，又暗示了自己还不能说，还显示出他是个严谨的人。
当然，在场也有许多人怀疑，徐向北是不是还根本没有想法？毕竟本来就只是提出一个参考思路而已，哪里需要徐向北说的这么慎重？这是真谨慎还是假装有想法了？
“不严谨也没事的，只是提思路而已，徐老师就当是给我们分享一下。”又有宾客说道。
这下徐向北再不想说，也被逼上梁山了，他看了一眼说话的宾客，在心中记住了这个不会看眼色的宾客。
徐向北沉默一会儿，终于开口：“那我简单说一下，我的想法是，细化程序的分析步，就以仿生算法举例的话，取原本百分之一的步长作为迭代步长，这样也许能得到更精确的结果。”
徐向北说完，会场众人纷纷开始讨论，大部分人点头表示赞同：这确实是常规的思路，细化迭代步来精确化结果。当然也有一部分宾客态度存疑。
突然，会场响起一个女声：“你难道不知道，仿生算法一旦把迭代步细化到这个程度，就会迭代不收敛，根本算不出结果？”
这个声音带着笑，似乎在嘲讽，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徐老师，你对‘你自己’提出的仿生算法，这么不了解吗？”
徐向北闻言，顿时脸白如薄纸，脸上维持的微笑瞬间僵住。
众人看向说话的女孩，正是崔兰。
作者有话要说：
Jeus来自DuerOS，即百度度秘事业部研发的对话式 AI 操作系统
仿生算法参考人工神经网络
翡翠小姐参考IBM的深蓝
迭代收不收敛这个问题是为了剧情设定的，并非人工神经网络本身的性质
第3章 3
崔兰笑看着徐向北，眼神中带着隐约的挑衅。
会场中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好一会儿，刘明比徐向北更先跳了脚：“找茬谁不会？徐老师早解释过他怕不严谨不想说的！你这么跳，那你来说呀，我倒是想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更好的建议来！”
崔兰看一眼沉默不语的徐向北，笑了一下：“那就我来说吧，徐老师，你没意见吧？助研老师，能给我话筒吗？”
在场宾客一齐看着崔兰，各怀心思。这个女孩是当年抄了徐向北成果那位吧？她挑了徐向北的刺，还说有思路？
众人目光中或带着疑惑、或带着轻视、或带着鄙夷。
徐向北也看着崔兰，此刻的崔兰看起来从容淡定，和之前的她看起来不同了。
五年前，崔兰被发现抄袭后，整个人看起来消沉很多，曾经幽默有趣的她一夕之间变得沉默寡言；两年前，她被赶出T大时，就像整个人未死已亡，看着一点生机都没有。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崔兰看起来恢复了？徐向北心底泛起一丝恐惧。
崔兰想着自己的思路，没有在意他人的目光。
拿到话筒，她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先说一下我的总体思路——既然系统无法一次性准确识别用户意图，那我们可以设置多轮纠错。这主要有两个方向，一个是进行复杂的递进意图识别，另一个是进行带逻辑的条件意图识别……％￥&……这样系统就能更加准确地判断用户意图，甚至可以利用扩展特征理解用户行为。”
崔兰表达自己的想法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越说越起劲儿，越说越开心。
等说完了，她发现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看着崔兰，神情是明显的惊讶——她说得很好，比徐向北那个常规思路好多了，思路清晰，且显然是会有效的！
在汇集业内大牛却无人想出解决方法的情况下，居然是她提出了解决思路！这怎么可能呢？
她不是被T大赶出校门的骗子吗？
所有人都又看向了徐向北，表情微妙。
徐向北，业内顶级大牛，没有提出解决思路；崔兰，据说抄袭了徐向北成果的骗子，提出了有效的解决思路。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现，徐老师天生苍白的脸，似乎更加苍白了。
……
……
全场寂静了许久，终于有人开口打圆场，又是刘明。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崔兰你不是抄袭惯了吗？说不定，又是哪看来的别人的算法思路呢！”
刘明正说着，发现崔兰微笑看着自己，莫名有点心虚，于是抬高音量虚张声势：“你看什么看？”
崔兰身边的赵眉气道：“你别血口喷人！”
刘明说道：“我说的有错吗？她不是抄惯了吗？”
崔兰本来不想在莫老师的葬礼上和人起争执，但刘明说到了她的怒点。
崔兰向着刘明走近一步。
她长得并不高，只有一米六出头，比刘明矮了一个头，但一点都不显气势弱。
刘明被她盯着，差点忍不住后退一步。
崔兰看着刘明，嘲道：“刘师弟，你读这么多年的书，都被狗吃了吧？都读到博士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没有逻辑？”
刘明气得脸涨红：“你说什么？！”
崔兰笑着说：“你连上结论前要摆证据都不懂，你这样的水平，怕不是毕业都有困难，怪不得卯足了劲儿讨好徐向北，他是博士毕业的评审老师吧？想让他给你放水？”
刘明：“……”
刘明确实毕业困难，因此极力抱徐向北大腿，他一下被戳到痛处，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
作为争议当事人的另一人，徐向北适时站了出来，笑得滴水不漏：“都是同师门的学生，崔师妹能给莫老师最后的课题提出思路，我们大家都很高兴，我也为有这样聪慧的一个师妹感到欣慰和自豪。”
一番话既打了圆场，又暗暗抬高了自己，更显示了自己宽宏大量。
崔兰看着徐向北，没有说话。
有其他的宾客也出来打圆场：“徐老师说的是啊，小姑娘啊，别伤了和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