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巨响之后,原本就破落不堪的房屋被在屋顶上开了个洞,明亮的阳光霎时顺着洞口洒进了屋内。
鬼舞辻无惨瞬间退进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行动间罕见地透出一点惊惶。
而在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我也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奇感觉,呼吸开始变得困难,皮肤上像是被千万只爬虫啃噬一样。
髭切十分敏锐地发现了我的不适,于是他终于停下了对鬼舞辻的追击,抬手将披在肩头的外套罩在了我身上,接着将我整个人抱了起来。
“跟我回去吧。”他说。声音极尽温柔。
“好。”我应道。
将头抵在他月匈前,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
沉稳的,让人格外安心。
即使已经不再会有那种悸动,可在他身边,我总能感受到一种被保护着的安全感。
——毕竟他是我的守护刀。
甚至于我想我大抵是喜欢过他的,在很多很多年前。
但我知道我不能喜欢他,不能依赖他,不能把自己的一切,把自己的未来交付给他。
因为髭切是付丧神,是从自那把源氏的重宝太刀当中诞生出来的灵体。
而所谓付丧神,说起来也只是拥有神格的妖而已。
我曾经十分怨恨这样的事情,明明鬼可以和人类通婚,妖怪跟人类结合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鬼和妖怪就不可以。
我同样怨恨的是明明髭切一早就知道这样的事情,却还是隐瞒了自己付丧神的身份,在我的身边停留了将近三百年。
三百年,我看着他从一个丁点大的顽童长成了风华正茂的青年,从整日滚在我身边撒娇到在战斗的时候挡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说保护我——
我想我是喜欢他的。
但也仅只是稍微有一点喜欢而已。
我是鬼,我是鬼族的史官,我是鬼族源氏这一代里唯一的血脉,而我必须把这样的血脉传递下去。
这是我无法逃避的义务,我很清楚这一点。作为源氏守护刀的髭切也很清楚。
“总之请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那样对我来说实在太折磨了。”
我用我所能想到的最坚决的方式试图跟他决裂。我表现得很自私,很无理取闹,我以为这样他就可以讨厌我。
可他只是点了点头,用一如既往的温柔声线应了声:“好。”
轻描淡写到像是在某次人类夏日祭典里摸着我的头答应给我买下一个天狗面具一样。
他的温柔衬得我简直恶劣得不像话。
“但是我会一直守护着小千你的,如果小千遇到什么困难又找不到可以依赖的对象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又说。
“所以请小千一直带着我吧。我是源氏的重宝,守护源氏的阿雅是我的责任。”
接着,他的身影就这么消失了,甚至根本没等我做出反应。
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虽然始终带着蕴生他的太刀,但即使是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这个人的记忆也变得不那么清晰了。
我不想记得他。因为如果执着于对他的记忆,就没办法继续往前走了。
于是我真的不再记得他了,以至于此刻窝在他的臂弯里,我也再找不回当年的那种在人潮里无意间碰到他掌心的心动。
这许就是成长了吧。
可我依然很感谢他,在这样的时刻前来救了我。
不知道用了什么术法,髭切带着我进入了一个特别的空间。我想这也是他之前能够突然出现在那间破屋里的缘由吧。
“哥哥,你又跑去哪里闲逛了?”
另一个颇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将罩在头顶的制服外套掀开了一角,意料之中的,我看到了那个顶着薄绿色短发的青年人。
“薄绿,好久不见啦。”我笑着跟对方打着招呼。
看到我的时候,膝丸一怔,显然有些意外:“千雅小姐?”
“我去了大正。”髭切温声回了句:“小千正遇到些麻烦,我就顺便把她也带回来了。”
“但是哥哥,这里是……”
“没关系的。”髭切耸了耸肩:“这里是不能让外人进入啦,但她也不是人类啊。”
“比起这个,能先帮我收拾出个房间来吗?要没有窗子的房间,拉门也要用厚纸做的才行,不能漏进一点阳光来。”髭切又说:“小千现在情况有些异常,总之先麻烦你了,腿丸。”
“是膝丸啊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
第20章
我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虽然已经时过境迁,可两人熟悉的对话方式却还是让我仿佛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
其实我大抵也知道髭切和膝丸近来在帮人类——好像还是很久之后的人类忙活着什么。拥有神格的他们凌驾于时间之上,实际上能完成很多我们寻常鬼做不到的事情。
关于这些事情,我也是听我家老父亲提起的,而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膝丸是他的佩刀。
事实上,打从镰仓时代我家爷爷淡出人类世界之后,髭切和膝丸这一对源氏的重宝就一直为鬼族所有。虽然人类世界依然有着关于他们的传说,但自那之后流传于世的,实不过是偷梁换柱之后留下的复制品而已。
爷爷在一场争斗当中殒命之后,这一对重宝便归了我的父亲,而我父亲则是把其中之一的髭切当成加护的刀剑放到了当时尚且年幼的我身边,自己随身只带着膝丸。
当然,那个时候这两把刀都还没有化灵。
待我代替父亲继任了鬼族的史官之后,那位赋闲的老人家就卸下了佩刀,整日带着我妈满世界地游山玩水。
于是膝丸同志就光荣地在我家大厅里落了几百年的灰。
其实我爸对于重宝落灰这种事情也挺过意不去的,他甚至还问过我要不要出门把膝丸也带上搞一个双刀流之类的,惹得我翻了一连串的白眼。
也是在那之后不久,化灵的膝丸有些支支吾吾地跟我老父亲说了自己被时之政府邀请去帮忙的事情,我爸一听这感情好啊,能让自家宝刀物尽其用还能促进人鬼和谐,简直一举两得,于是当时拍板把膝丸和髭切两个付丧神打包送了过去。
这也是我父亲在茶余饭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讲出来的玩笑话了。据他所说,当时时政除了髭切和膝丸之外还邀请了风间千景家的付丧神童子切安纲,结果被风间千景干脆利落地拒绝掉了,导致那段时间髭切和膝丸总能收到来自童子切的幽怨目光。
“说起来好像也很久没有见过童子切了。”被送到膝丸准备好的房间安置好之后,我随口嘟哝了一句。
“我倒是不久之前才见过他。还有他的主人。”在一旁整理文件的髭切随口应了句。
这回答多少有点出人意料。毕竟髭切也有相当长的时间没在鬼族的地界显现过了。
“原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啊……”察觉我的表情带着惊讶,髭切眨了眨眼:“打从你离开鬼族之后,童子切就一直守在不远处,虽然风间君似乎给他下了‘不许被你察觉’的命令,但我以为你不至于一点都没察觉呢。”
……兄弟我知道我很菜但你也没必要用这个语气嘲讽我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听他这样说,我到底还是有些吃味的。
——这算是什么,是风间千景对我的监视?
“风间君也是担心你出危险。不过童子切那家伙做起判断来总是顾头不顾尾的,在发觉你身边的家伙就是那个鬼头头之后,他就直接慌慌然地跑去给风间君送信了。”
“……”
不得不说,这种行为实在很童子切。
但是……
“他去找我家黑心老板了?”我反问了一句:“那么那家伙有什么行动吗?”
“撒,这种事情我就不知道了。”髭切笑了笑,露出了一对浅浅的酒窝:“总之是我先找到你的。”
“只是单纯的因为你离我更近吧?”我轻瞥了下嘴,略有些不客气地撕破了他的温柔:“就算半途被丢下了,可不管怎么说,总比童子切一来一回要便利许多。”
我不容许自己再陷得更深了。
髭切只是笑得明朗,并未置可否。
半晌,他才又开口:“不过说真的,关于那个家伙的事情……”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