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们两个人,刚才在棺材里做什么呢?赫连戎川把这口棺材宝贝了一路,谁都不给摸的。有谁远赴千里还带着不吉利的棺材?这里面一定有玄机。
尉瑾走到那口红漆棺材前,有些好奇地朝里看。这一看就看到那副春宫图,登时惊讶不已。
看来他家二殿下,不仅脸皮极厚,胆子也忒大啊。怪不得刚才银面阎罗那么生气,差点拔剑劈人。
啧啧。
不过话说回来,二殿下的画工还真是不错,姿势大胆,也很传神,很带劲。
难道他们已经……
他们刚才是不是就在……
啧啧啧……
向瑜见尉瑾两眼放光,看的津津有味,便有些好奇地凑过来也想一看究竟,尉瑾却像要被人捉现行一般,赶紧一巴掌把他推开,凶他:“不许看!”
尉瑾的动作虽然粗鲁,但到底是个文弱白净的的书生,这一推没多大力气,像是大猫爪子挠人。
向瑜脾气好,人也极老实,被这么一推也不生气。他以为这棺材是他们东云人的什么宝贝,既然不让看,那也就不看。老老实实站到一旁,道:这“大半夜看棺材也太不吉利了,咱们还是早点准备准备,明天进城赈灾吧!”
原来赫连戎川白日里被晏长清拒之于城门外后,便掉转方向,向城外的玄甲军求援。赫连戎川详详细细地将秦川疫情,以及此行目的告诉了玄甲军副将向瑜。向瑜本来还半信半疑,但是当小太医在他面前小露了一手之后,向瑜顿时深信不疑,这个东云人的队伍,就是秦川百姓的活菩萨!
一想到秦川城中的情况,尉瑾神情不禁严肃起来,郑重地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出了营帐。
第二日。
天刚蒙蒙亮,秦川府衙门口就支起一排赈灾粥棚,热乎乎的白气中,衣衫破旧的秦川城难民已经早早排起了长龙,一个个捧着早已被舌头舔地发亮的粗瓷边大碗,伸长了脖子,焦急地等待着。
长龙正在缓缓地向前移动。粥棚里,向瑜正站在足有半人高的大铁锅前,手脚麻利地拿着大铁勺给灾民舀粥。锅下烧着柴火,热气蒸腾,向瑜满头大汗,脱了上衣,露出精干的上半身,口鼻却围着一方白帕子,显得颇为滑稽。
棚内其他几个晏长清精心挑出来的伙计,也和向瑜一般打扮,劈柴的劈柴,下米的下米,忙的不亦乐乎。直到见到晏长清,他们才停下手边的活,一脸严肃地行礼:“将军!”
晏长清一身素净的黑色武常服,半张脸也被一方白色素帕遮住,只露出一双长眸,更显得黑亮清冽。
晏长清看了看粥棚前长长一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饥民,俊秀的眉皱了起来。他面容严肃地抽起案台上的一把筷子,用力往正在翻腾的粥锅里一插。
几乎所有的筷子,都稳稳插在了粥锅里,然后被翻滚的白米粥覆盖住,缓缓沉了下去。
大燕国赈粮法章第一则规定,赈济之粥,必须稠可插筷。
倘若筷子浮起,必然人头落地。
几个伙计纷纷松了一口气,神情轻松,继续干活去了
晏长清看着逐渐淹没在浓稠白粥中的筷子,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这已经是赈灾粥棚搭起的第三天了,每一锅粥他都亲自检查,粥很厚实,没有问题。
其他的赈灾粮,也按照每户灾民的不同情况,按需分发下去了。
可是为什么,每天还有这么多灾民捧着碗前来,依旧吃不饱肚子?
照这样下去,即使有赫连戎川带来的补给,也是杯水车薪。
晏长清一边沉思着,一边向灾民队伍中走去。刚走没两步,他突然被人一把拉住了。
赫连戎川拽住他的手,半张脸也围着百帕,茶褐色的眼睛满是惊讶:“你往哪里走?那里都是灾民,不知道有多少染了时疫,你要命不要?”
晏长清语气有些凝重:“赈灾粮拨下去三天了,可是灾民仍旧吃不饱,日日来此排队,我想亲自看一看,到底是什么缘由。”
“那也不行。”赫连戎川不由分说地想把晏长清往后扯。“我听小太医说了,这时疫可以通过人的飞沫扩散出去,万一谁的几个唾沫星子嘣着你,那我还活不活?”
晏长清见赫连戎川如此急切,眼中不禁带了几分坦然的笑意:“我若是死了——”
话未说完,赫连戎川突然一把捂住晏长清的嘴,怒道:“瞎说什么!”
赫连戎川突然有点后悔带那口棺材来表白。他笃信借棺材内的生死誓言必能打动晏长清的心,但是现在,他却突然觉得那口棺材的确像尉瑾说的那样,不太吉利。
归根结底,他来秦川城,就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是不怕死的。
但是,他真的很怕晏长清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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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晏长清插筷验粥的方法,借鉴自电视剧《天下粮仓》第一集 中的“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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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大漠长吻 七
但与此同时, 赫连戎川也知道, 晏长清作为三代忠烈之后,打小就被那些老夫子教育成了忠孝礼仪俱全的标杆, 直挺挺, 硬邦邦,打心眼里把百姓苍生的命看的比什么都重。此时他即使要拦,也根本拦不住。
晏长清他就是个认死理的小古板。
可他赫连戎川偏就喜欢这样的小古板。
这就是命数。
想到这,赫连戎川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再抬头时, 眸子里已经多了几分坚定的力量:“好,那我便陪你, 一起去。”
说着紧紧拉住了晏长清的左手。
赫连戎川的手大而有力, 虎口处和晏长清的手一样有着经常握剑而留下的茧,掌心干燥而温暖。
晏长清一愣, 破天荒没有挣开赫连戎川的手。
赫连戎川回过头来, 有些惊喜地看他一眼,立刻将手握地更紧了。
饥民队伍很长,摩肩接踵,少说也有上千人,越往后走,队伍就排地越乱, 饥民乱糟糟挤作一堆, 不少甚至已经饿地站不稳, 倒在地上, 更有几滩不明呕吐物, 稍微不注意,就会一脚踩上。空气极其污浊。
晏长清和赫连戎川逆流穿行,十分困难。赫连戎川主动走在前面,一边开路,一边还不忘张开胳膊护着晏长清,生怕他被人挤到或者是碰到。他一路小心翼翼,姿势却显得滑稽,颇像张开翅膀护着小鸡仔的大母鸡。
晏长清见他如此,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眼神却温柔了些,拍拍他的胳膊:“放下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的确不是小孩子”,赫连戎川却把胳膊收的更紧了,简直就像环抱着晏长清一样,压低了声音:“你是我的心肝大宝贝儿。”
晏长清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身上瞬间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白帕外露出的两个小小的耳朵尖“唰”地红了。
大庭广众朗朗乾坤,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赫连戎川是怎么把这样的话说出口的!
晏长清板起脸,正要教育赫连戎川几句,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中气十足,一听就很蛮横的声音:“哎哎哎,你们两个哪里来的,滚一边儿去,别给爷挡道!”
一个颇为壮实的络腮胡大汉,很是粗鲁地指着晏长清和赫连戎川,似是不满他俩占了道。
晏长清和赫连戎川身高相近,都是挺拔高俊的,在人群中很是显眼。但是这个壮汉却更加高壮魁梧,比晏长清还高半个头,如移动的铁塔,往那里一站,颇具震慑力。
但与他这高高壮壮,一身肌肉相当不匹配的,是这大汉右手,还捏着一个和其他饥民差不多的粗瓷大碗。
这样的体魄,也需要领救济粮?
晏长清看着大汉手里的大碗,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见晏长清一脸冷冰冰,并没有客客气气让开的意思,大汉更生气了。
“嘿,小毛崽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壮汉嘴里骂骂咧咧,粗眉一竖要打人,然而他刚伸出拳头,手腕就犹如被烧红的铁钳攥住了。
“啊啊啊!”
壮汉一声惨叫,手腕被赫连戎川攥住。赫连戎川仅仅使出三根手指而已,壮汉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脑门冒汗也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粗壮的手腕朝一个极诡异的角度慢慢扭曲着,终于“咔擦”一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