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郑婉的说法,那日白云观,郑婉正是陪外祖母前来清修。
萧明洲的神色淡了一些:“想来再有三五日,就该回来了。”
他是不相信,郑婉会这么巧就是当日裴家走失的女儿裴舜英。
*
“女郎今日又要出门?”繁缕为裴蓁蓁梳着发,口中问道。
“有些事要办。”裴蓁蓁戴上一只镶红宝的赤金镯,答道。
繁缕嘟起嘴:“女郎现在出门,便只带紫苏姐姐,再想不到我和白芷姐姐。”
裴蓁蓁好笑地揉揉她的头:“等我忙完,便带你们出去散心如何?”
得了这句话,繁缕立刻又开心起来。
白芷抱着长颈的美人瓶走进房中:“女郎,我看近日府中各色花都开得极美,便收拾了这瓶子,房中也能多两分生气。”
“白芷姐姐,我去采吧!”繁缕主动道,双眼亮晶晶,她最爱这些花儿粉儿了。
白芷将美人瓶放在桌案,温柔道:“也好。”
她将裴蓁蓁随手放在软塌上的书收起,一面道:“女郎,大娘子的养父母,还有一位表哥,已经来了府中拜访,因着暂无歇脚之处,家主便让他们在府中住下。”
裴蓁蓁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听说大娘子养父此番入洛阳城,本就是要擢升,若能得家主相助,怕是能做一个侍郎。”白芷话中带着不浅的忧虑。
有了裴舜英,裴蓁蓁便不是裴家唯一的女儿,也不是裴家的嫡长女,作为裴蓁蓁的贴身侍女,白芷当然忍不住为她担心。
“不必管她们,是真是假尚且还没有定论。”裴蓁蓁实在没有功夫在意这等小事,对于熟知所有内情的她来说,萧氏对郑婉的百般好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白芷垂下头:“...是。”
裴蓁蓁带着紫苏走出房中,院子里,方宁拘谨地站着,姿态恭敬。
她在瑶台院待了几日,裴蓁蓁都未曾见她,以至于方宁心中颇是不安,想不明白这位裴家女郎的意图。
“我带你去见江风池。”裴蓁蓁不过十三岁,身量还不足,她微微抬头看着方宁说。
方宁心中一松,不管这位女郎有什么目的,该来的终于来了,总比一直未知的等待好。
裴蓁蓁离开后,繁缕也没有旁的事做,翻出竹编的花篮:“白芷姐姐,我去后花园摘些花儿来!”
裴府中的花木都是由人精心养护的,寻常也不能叫人任意采摘,只有得了府中女郎郎君吩咐才能去摘。
白芷见她这么积极,抿嘴笑道:“好,可不许太多,多了也易招虫子呢。”
“知道啦!”
见繁缕蹦蹦跳跳出门去,白芷摇头失笑:“真是个小孩子。”
裴府后花园,假山后。
“婉儿,你如今是要同我撇清干系了么?”少年的声音含着几分烦躁。
郑婉推着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右手:“你放开!”
少年自然不肯:“你别忘了,我们可是早就定下了婚约!”
“和你定下婚约的是郑婉,如今我已经是裴家女郎,这婚约自然不作数。若你一定要娶,便娶我妹妹好了。”郑婉一反在裴家人面前的温柔大方,近乎冷酷地说。
少年被她气得面色铁青:“你如今成了裴家人,便翻脸不认人了?郑婉,你骗得过裴家人,休想骗过我!我们自小认识,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姑姑姑父的养女了!”
郑婉咬着唇:“表哥,你这是想鱼死网破?”
“郑婉,你若不想泄露自己假冒裴家嫡长女的事,便乖乖嫁给我。”少年威胁道,他当然也不希望郑婉的身份暴露,毕竟娶郑家女和娶河东裴氏女,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但前提是,郑婉能依照婚约嫁给他。
郑婉柔下声音:“表哥...”
她得安抚好他,决不能让事情败露。
不远处,繁缕提着花篮,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这是...
郑婉原来根本不是裴家的女儿,而是个冒牌货!
她要立刻告诉女郎!
繁缕后退两步,转身时却恰好踩中一根树枝。
“谁?!”
郑婉立刻从假山后走了出来,繁缕心慌不已,手中花篮落在地上也顾不得捡,提着裙子慌慌忙忙向瑶台院的方向去。
少年站在郑婉旁边,惊疑不定道:“是被谁听见了?”
郑婉眼神幽深,她并没有去追繁缕,只是道:“没有意外,是瑶台院的侍女。”
“你可认识?”少年沉着脸,“若是她说出去...”
郑婉轻轻笑了起来,无端让人生出几分寒意:“她没有机会的。”
若是她没记错,裴子衿今日已经出门去了,借着那位夫人对自己的宠爱,要收拾一个侍女还不容易?左右她已经看清了那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入vO(∩_∩)O,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支持,到时候有三章合一大肥更掉落,记得留言我发红包~
郑婉的身份要揭发啦~
蟹蟹magi小天使的地雷和郁渝小天使的营养液,比心╭(╯ε╰)╮
第三十七章
人声嘈杂, 来自天南海北的游侠儿、车夫挑工围坐在酒肆中,一面高声谈笑,一面大口灌下不值两个钱的劣酒。
酒肆前的台阶下已经生了厚厚的青苔, 阴冷湿滑。汗味, 污水,酒气等味道混杂在一处,叫紫苏忍不住蹙起了一双柳眉。
她虽是奴婢,却自小被卖进裴府, 何曾来过这样的地方。
而反观裴蓁蓁,她裹着轻薄的披风,兜帽遮住了半张脸, 似乎对这样脏乱的环境并无不适。
她领着紫苏和方宁绕到酒肆后,示意紫苏上前敲门。
门响过三声后,缓缓打开。
一脸精明的中年人从门后探出头来:“不知几位姑娘贵脚踏贱地是有何事?”
裴蓁蓁淡淡道:“前日有约,我来见江风池。”
中年人恍然大悟:“原是姑娘。”
他眼底带着惊讶,没想到前日派人要他找来江风池的,竟是这样一个小小年纪的女郎。
一个瞧上去便出身不凡的小女郎, 一个浪迹江湖的游侠儿, 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不错, 这酒肆正是一个买卖情报的去处。之前有人到酒肆, 花重金要这中年人寻来江湖上有名的游侠儿江风池。
虽然酒肆寻常不做寻人的活计, 可只要钱给得到位, 那又有什么要紧。
听了裴蓁蓁的话,中年人连忙让开身:“女郎请。”
三人走入后院,坐在木桌旁焦躁不安的江风池立刻站起身,定定地看向裴蓁蓁身后的方宁。
“阿宁!”他顾不得许多,冲上来抱住方宁。
方宁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慢慢靠进他怀中。
好一会儿,江风池才平复下情绪,有些戒备地看向裴蓁蓁:“阁下能从沈府赎出阿宁,在下感激不尽,只是不知阁下这番好意,有何求?”
混迹江湖这几年,江风池学会一个道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不知道眼前的少女是什么身份,但她大费周章从沈府救出阿宁,绝不仅仅是好意这么简单。
阿宁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可图谋的,而他也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游侠儿,这位小女郎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裴蓁蓁打量着眼前的青年,相比她记忆中,此时的江风池还带着些许青涩,风霜之气也没有那么重。
她为什么要帮江风池?
裴蓁蓁陷入了回忆。
‘别总是绷着一张脸,姑娘家,就该多笑笑。’
‘逃难?逃难怎么了,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笑比哭划算。’
‘你想随我学剑?那可不行,我师父说了,只有入了我门下,才能学这剑法。’
‘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只是我话先说在这里,你资质不行,至多将这套剑法学个皮毛,不过就算皮毛,收拾两三个不会武艺的壮汉也绰绰有余。’
十七岁的裴蓁蓁拿着剑,狠狠刺出。
江风池屈腿坐在树上,感叹道:“蓁蓁,你真是我见过最不可思议的女子。”
“像你这样差的资质,竟能把惊鸿剑法练到如此火候,远胜我那些疲赖的师兄弟。”
每日挥剑三千下,江风池没想到,他从洛阳城里带出的舞姬,会有这样的毅力。
裴蓁蓁收回剑,汗水从脸侧滑落,随着年纪增大,她的容貌越发惹眼,若不是一路有江风池保护,根本不可能平安走出洛阳城北上。
“我想活下去。”裴蓁蓁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