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之却磨了磨牙,恨得牙痒痒的说:“徐大人提亲的时候我就已经拒了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哼……我看你是真喝醉了,竟又说这些混话,还不松手?我真要恼了!”

倒不是真的恼怒,而只是要挟罢了。

谢西暝却果然将她松开了,他低头看着柔之,眼中流露出过分的震惊:“你、你在说什么?什么拒了徐麒臣?你、你明明今日就嫁给他了……”

这句话如同炸雷一样,轰然而响。

“什……”柔之才要反驳,目光掠过,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婚服。

那点红太过鲜亮,血一样的。

她惊地后退了一步,忙又低头打量身上,然后是屋内的陈设。

熟悉的凤冠霞帔,熟悉的卧房婚礼陈设,还有、眼前不一样的谢西暝。

这……不是十四岁的谢西暝!

而柔之在懵懂而惊愕的时候意识到,——她的确是要嫁给徐麒臣的,因为她已经嫁过一次,而此时此刻她所经历的,就是前世的时候她出嫁当日的情形。

“这是、怎么回事?”柔之喃喃地抬手捧住头,错乱地低语:“不、不对啊!”

谢西暝见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连胭脂都遮不住的,他上前握住她的手臂:“柔柔、你怎么了?”

四目相对,沈柔之看着谢西暝的双眼,这双眼睛逐渐成了星空,成了荒漠,成了寒风刺骨的塞外,以及哀鸿遍野的沙场。

“小西、”冷汗从柔之的额头上涔涔地落下:“小西……”

谢西暝不知她是怎么了,对他而言,今日是沈柔之出嫁的日子,他喝了酒,仗着酒力前来找她,或者在徐府大闹一场,却想不到是这样奇怪的情形。

柔之的心突然开始跳的很快,喉头有一点邪恶的苦涩,那是她在沈府未来的味道,也是最后她饮下的毒酒的味道。

“不对,”心嗵嗵乱跳,几乎带的头都疼了,柔之道:“不是现在!”

却就在此刻,有个声音从谢西暝的背后响起:“谢郡王,您这样……于礼不合吧。”

柔之的血顿时冷了下来。

她扶着谢西暝的手才能站稳双脚,从谢西暝身侧往前看去,在她面前的是同样身着婚服的徐麒臣。

依旧是那样看似温文实则无情的脸色,两只眼睛里满是城府深沉。

谢西暝转身把柔之挡在身后,刚才的异样让他有些乱了方寸,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玩世不恭般一笑:“哦,徐大人啊,什么于礼不合的,我来探望我的长姐,这也不行吗,这才到徐府第一天呢你就管的这么严,将来还了得吗?”

徐麒臣竟然笑得出来:“若是郡王探过了,请到外头吃酒。”

谢西暝“嗤”了声:“你徐府的酒有什么好喝的。”

徐麒臣不动声色地:“难道郡王怕我府内的酒有毒吗?”

“我倒不怕那个,最怕的是你徐大人有毒。”谢西暝似笑非笑的,说着又回头看了柔之一眼。

他在应对徐麒臣的时候,满眼都是毒刺,回头看向柔之的瞬间,却是浓浓的担忧取而代之。

谢西暝记得刚才柔之那没头没脑的话,从而心生疑惑,从而很担心她有个什么不妥。

徐麒臣不接谢西暝的茬,只又说:“待会儿有几位亲眷过来瞧新娘子,郡王还是先回避的好,新人入府头一天,不要为难她。”

谢西暝咽了口唾沫,冷哼了声,虽然不甘心,但又能怎么样,除非……

他能把沈柔之抢着带走。

谢西暝握了握拳,迈步正要走,忽然愣住。

袖子给人握住了,力道对他来说本是微不足道的,但就算她的一根头发,对他而言也是重若千钧。

谢西暝回头,满脸不信。

他看见沈柔之攥着他的一角衣袖。

她说:“小西,不要走。”

谢西暝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柔柔?”

沈柔之抬眸:“我不嫁。”

这一句话语调很轻,就像是一阵风悄悄地拂落了一枚树叶落地,但却引的两个男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风云变色。

“你说什么?”谢西暝脱口问。

过于狂烈的惊喜让他的声音带着颤,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问出这句,生怕问出后又到到了跟先前不同的答案。

徐麒臣却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两只眼睛黑沉沉地望着柔之。

柔之的目光终于转到徐麒臣的面上,她看着徐大人,笑着说:“很抱歉啊,俆公,不过您是天下为重的人,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说完之后,柔之抬手将头上的凤冠摘下,放在榻上。

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谢西暝,沈柔之握紧谢西暝的手,拉住他往外走去!他们大步地往外,浑然不在意徐府内眷以及宾客们异样震惊的眼光。

等出了徐府大门,柔之抬头,见万里晴空,日色灿然,果然是黄道吉日。

她回头看向谢西暝,嫣然笑问:“现在去哪儿?”

——睡梦中的柔之,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这笑娇憨极了,就算是最无心的旁观者看着,都忍不住会感染到那笑容里纯粹的发自内心的欢悦快意。

床边的徐麒臣看着这样的沈柔之,疑惑她到底是梦见了什么。

在浮想联翩的时候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抚过。

那种感觉对他而言其实是很熟悉的,甚至有点儿深入骨髓或者是食髓知味。

一度他觉着自己是单纯的为女色所迷,后来发现这想法儿才是最单纯的。

承认自己也喜欢上了沈柔之对徐麒臣而言其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承认动了心就像是折了他的腰低了他的头一样。

那天听柔之说“先动真的人,总是低一头的”,忽然间徐麒臣就顿悟了。

这其实没什么可丢人的,他不过是在经纬朝堂的时候恰好的喜欢上一个人,而且那个人是自己的妻子,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何况他也不必就大声地昭告天下,他知道,她也知道就行了。

可惜的是,徐大人在别的方面都是绝顶聪明的,独独面对这个“情”字,却是最驽钝的。

要怎么说呢?其实是在沈柔之选择服毒之后,徐麒臣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着这个人的。

他回想日常相处的种种,她的温柔,善解人意,乃至狡黠,无一不美好。

唯一有点可怕的是,徐麒臣弄不明白,假如沈柔之没有选择绝然地离开他,他还会不会发现自己也是深爱她的。

也许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更加心痒难耐地想要得到吗?

手上不禁用了几分力,他的呼吸也多了几分急促。

如同沈柔之没有办法彻底抹杀跟徐麒臣的过往一样,徐大人也是同样。

但他的情形更加糟糕。

因为柔之已经表明态度,她是不愿意回头了的。

而这次换了他徐麒臣,无法放手。

所以他那些念想都显得遥不可及,荒唐可笑,但徐麒臣怎么能忍受只在回忆中得到那点慰藉呢,何况越是回忆,越是让那点相思刻骨铭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要收尾啦,加油~

前几天发了个新文预收,大概跟《国色生辉》《闺中记》《大唐探幽录》那种差不多类型的,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收藏起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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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正是从春入夏的时节, 天气不冷不热,虽然风多些,但风里透着些许和煦的暖意, 很讨喜, 就算是最不爱动的人也想趁着气候一新出门透一口气,看看物华瞧瞧风景, 消遣闷了一冬的心境。

在这个时节,整个京城本来都该是极热闹不堪的,但是这天却偏偏是个例外。

明明还是艳阳高照, 但京城里的人却像是看到大朵雨云压顶、即将暴雨倾盆一样慌忙地四散跑开,他们多半都跑回了家, 来不及回家的便躲到客栈酒馆里,而不管是百姓的家门还是王公贵戚的府门乃至酒肆客栈的门, 都无一例外地紧紧关了起来,就好像京城变成了一座空城。

大街上却时不时地会响起士兵们路过发出的杂乱脚步声,以及将领们的呼喝之声,时不时地还有兵器的响声、三两声惨叫等等,让那些躲在屋内的人心惊胆战, 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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