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是,为什么明明才相识数月,谢西暝对于沈大小姐,就情根深种到像是喜欢了几辈子似的。

罗枢毕竟不同于常人,虽然并不知谢西暝身上的担负,却敏锐地察觉出症结。

谢西暝笑看了他一眼:“你才多大,当然不知道,不过……一辈子不知道也就罢了。”

罗枢张了张嘴:“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比我大多少?凭什么老气横秋的教训人?”

谢西暝抬手在罗枢的头顶轻轻一抚,笑道:“是是,是我一时失言行吗?”

罗枢把他的手打开,赌气走开了几步。

来到厅门口往外看去,庭院的树荫底下,傅寒正在教沈奥沈逸振跟如眉练一套五步拳,这是习武之人最开始练习的基本拳法,经过几天的教导,三个小家伙已经学的像模像样了,就算是如眉这小女孩子也并未落后,打的一板一眼,不比两个哥哥差。

只有如如坐在旁边廊下,怀中抱着那只花猫,正在给花猫的脑袋上绑花儿。

那只大花猫懒惰的很,舒服地躺在她怀里一动不动,任凭她胡乱打扮自己。

这只花猫是跟着沈柔之来的,先前沈柔之不放心,过来瞧了一回,便有丫鬟来叫了她走了,这花猫却留了下来。

罗枢看了半晌,忽然说道:“要是永远都这样儿,倒也是好的。”

谢西暝跟着走过来,看了会儿笑道:“是啊,我也就像这样不要变。”

“但一定会变得对吗?比如要上京了。”

谢西暝不语。

罗枢回头看他道:“我始终觉着,你有什么大事瞒着我,这几天我明里暗里也问过,你只是不肯说。我不想勉强你,也勉强不了,只是想要你知道,你要还当我是兄弟,还信任我,你就该……告诉我那困惑你、让你为难甚至畏惧的是什么,我虽然没什么能耐,到底也可以尽力帮你。谢西暝,你知道的。”

谢西暝微微震动,他抬头看向罗枢,眼角有些微红。

四目相对,罗枢道:“如如的事情若不是我告诉你,我私下里处置也就罢了,你自然不必离开王府,你不离开王府就不会来到洛州,没来洛州自然不会跟沈柔之有瓜葛,所以这件事算来也是我引起的……”

“不,不是你。”谢西暝摇头否认。

“这是什么意思?”罗枢问:“若不是我告诉你真相,你自然不会杀了那畜生,当然不会背井离乡……为什么说不是?”

谢西暝道:“你不知道,就算你不告诉我自己秘密处置了此事,我仍旧得离开王府的。”

“我、我不懂。”罗枢皱眉:“你没杀人为什么还得离开?”

谢西暝淡淡道:“如果有人想要我走,不管怎样都会找到借口的,杀人,只是一个最好的借口罢了。”

罗枢似懂非懂,看了谢西暝半晌:“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老王爷?”

谢西暝一笑,并未否认。

罗枢震惊:“虎毒不食子,他为什么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见谢西暝不答,罗枢道:“可如果是这样,你自然不能回京了。”

谢西暝沉默。

如果他没有一而再地救了沈承恩,如今沈家“群龙无首”,兴许他还可以从中行事,没想到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果然,做了一件事,就能引发千变万化,防不胜防。

正在此刻,丫鬟茉莉从外进来,行礼道:“哥儿,姑娘叫你过去有话说,是在老太太上房。”

“知道了,立刻去。”谢西暝回答。

眼见小丫头退了出去,罗枢斜睨他:“要不是亲眼见到,真想不到你居然也是个好色如命之徒啊。”

谢西暝不以为然,笑道:“随你怎么说。”

往外走的时候,如如抱着花猫站起来:“哥哥去哪里?”

谢西暝道:“你在这儿不要乱走,我去见长姐。”

此刻扬王也走了出来,打量着给如如绑住一撮毛的花猫笑道:“哟,这猫怎么这么好看起来了?”

如如抿嘴笑道:“是我给它梳的头。”

扬王轻轻点了点如如的眉心:“如如真能干。”

谢西暝出了内厅,一路往老太太上房而去,才进门,就见几个小丫头望着他,脸上都有笑意。

一个丫鬟打起帘子,谢西暝迈步向里,就听到里头有人说:“本来太太要亲自来的……只是过一阵就是中秋了,府内太多杂事,便叫我们转告老太太跟姑娘,等中秋节下再聚。”

老太太道:“你们夫人实在多礼。改天我还要跟柔之过去府上呢。”

“那敢情好。”

正说着,丫鬟道:“哥儿到了。”

谢西暝进了里间,却见有两个妇人坐在沈柔之对面,老太太下手,看见他,四只眼睛便都瞧了过来。

谢西暝上前行礼,老太太笑道:“这就是小西了。”又跟谢西暝道:“这两位是苏守备家里的。你见一见。”

沈柔之看着谢西暝,有些担忧,毕竟人家是郡王,让他去见这两个女人自然是委屈了。

谢西暝上前低了低头,垂手道:“两位嬷嬷好。”

那两个女人忙笑着起身回礼,道:“不敢当。哥儿果然是一表人才,又听说先前剿灭云龙山贼匪的时候也是很出过力的,啧啧,怪不得我们守备老爷说,是‘英雄出少年’啊。”

竟瞧着谢西暝好一顿盛赞。

老太太也眉开眼笑,道:“两位不要夸坏了他,他也没做什么,只是跟着扬王殿下和小侯爷随便跑跑罢了。毕竟年纪还小,做不成事。”

老太太当然不知道,这个“年纪还小”的人,却胜过千军万马。

谢西暝却非常乖顺地:“老太太说的是,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其中一个女人便笑道:“说来,老太太也该多带着哥儿姐儿到我们府上走动,我们姑娘心里可惦记着你们姐儿呢,今日本要过来,只是因太太不来,自然不便来了。”

沈柔之跟守备之女苏琴歌的交情还不错,苏琴歌毕竟是武将之女,性情爽快,和管智敏的娇纵不同,沈柔之便也答应着。

两人又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等他们去后,老太太就对沈柔之道:“你觉着怎么样?”

“我怎么觉着没什么用的,”沈柔之看了眼谢西暝,陪笑道:“这个还得看小西。”

老太太便道:“小西,你可知道今日特叫你来是为什么?”

谢西暝那样机变的人,早猜出来了,却只做不知的:“请老太太示下。”

老太太笑道:“这苏守备向来倒是跟你父亲交情很好的,苏守备的女儿苏琴歌,跟你长姐一样明年及笄,我看他们家的意思,是想跟咱们结亲,嗯,琴歌虽然比你大一岁,可也不算什么,你说呢?”

沈柔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中打量谢西暝的反应。

“大一岁自然不算什么,甚至是极好的,长姐就正好儿大我一岁。”谢西暝面不改色地。

沈柔之心一跳,忙垂下眼皮。

“而且,”谢西暝微微一笑:“这种事自然是长辈做主,不过就是不知这位苏姑娘的样貌性情如何。”

沈柔之略觉意外,老太太却高兴道:“她的形貌性情都是好的,这个你问柔之就知道了。”

“长姐知道?不过……”谢西暝便看向沈柔之:“我心里觉着,要娶妻的话,那女子的相貌一定得不输给长姐,性情也要跟长姐一样好才行。”

这话若是放在以前,沈柔之一定又以为他在油嘴滑舌地奉承了,只怕又会傻乐。

可此刻对上他的眼神,便知道他是故意地说给自己,当下咬了咬唇低下头去。

老太太却也以为谢西暝在说沈柔之的好话,便笑道:“哈,不是我自夸,苏姑娘的样貌,倒是不如柔柔,但也算是个美貌的孩子了,性情嘛,她是武官的女儿,要活泛些。总的来说是个好姑娘,对吧柔柔?”

沈柔之忙道:“当然。”

谢西暝便不言语了。

老太太略略倾身,低低对沈柔之道:“你同他说说,或者改天咱们去守备府,或者让琴歌过来给他见一见,这门亲事若成自然是锦上添花的。”

沈柔之答应。

老太太以为自己声音很低,却不知谢西暝早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沈柔之起身出了老太太上房,便同谢西暝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且走且说:“老太太的意思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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