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陌忽然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围着自己，毫无疑问，关于西霄皇室之争夜冥绝所言非虚。
对此，她也并非毫无察觉，只是尽可能地不去想这些事罢了，又或者她始终抱有一丝幻想——贺兰瑾瑜不会被牵扯进夺嫡之争中去，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贺兰瑾瑜可以不争，可别人未必会允许他不争！
几个皇子之间的龌龊，身为西霄的最高统治者，西霄皇帝不会不知道，之所以不制止甚至放任他们，或许就是为了推贺兰瑾瑜一把，说起来他这也是用心良苦了，只是这对贺兰瑾瑜而言是好是坏尚未可知……
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责任要担，她就算帮得了一时，也帮不了他一世，只能各凭天命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放他们一马？”楼陌的语气有些不善，她此刻已经大致猜到了夜冥绝的用意，这件事情他们可以抓住不放，也可以坐山观虎斗，甚至可以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添一把火，但有一点，目前西霄朝堂上的平衡局面不能打破，至少在贺兰瑾瑜愿意担起这份责任之前不能做得太过。
尽管理智告诉她夜冥绝这么做是最好的选择，而且闻老爷子想必也会认同他的想法，可她仍然是不甘心——
世事无情，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向命运妥协低头握手言和，是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间最终的选择，因为妥协，所以生活才能继续。
可经年之后呢，会不会有遗憾，又会不会追悔莫及？
她不知道贺兰瑾瑜最终会如何抉择，可她不愿成为那个逼迫他向命运妥协的人。
“小惩大诫，给他们一个教训，也算是在西霄皇帝那里给闻家留一个人情，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在留给闻老爷子的证据中附上了一封密信，信中已经将此事的利害关系言明，想必闻老爷子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现实就是这样，即便是再欣赏贺兰瑾瑜，在整个闻府的利益面前，闻老爷子也只能选择妥协，为了那一个人所谓的理想而赌上全族人的身家性命，代价实在太大了，没有人能付得起这一场豪赌。
楼陌嘲讽一笑，似是无奈，似是放任：“既然如此，我不会再插手此事，夜楼主也请吧！”
“陌儿……”夜冥绝知道她心中的不甘愿，可这件事必须这么做，否则闻府危矣！
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扔给他，楼陌不耐烦地道：“这是解药，从哪儿来的就从哪儿去吧！”她此刻只想冷静一下，实在没心思应付他，也懒得再与他纠缠称呼的问题。
夜冥绝握着手中的瓷瓶，看了看楼陌，最终还是不再多言，他相信陌儿自己可以想通的，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于是飞身从窗户离开，临行前还不忘将窗子关上。
却不知此次一别，再见就已是数月之后……
却说夜冥绝离开后，楼陌写了两封信交给了寒剑，一封是留给闻子兮的，另一封给贺兰瑾瑜。
“青越和寒剑回来了吗？”楼陌忽然想起自己让这二人去办的事，不知怎么样了。
“还没有，小姐找他们有事？” 寒剑接过信收入怀中，有些疑惑，下午这二人神神秘秘地出去，也不知是干什么去了。
“这倒不是，”楼陌略想了想，道：“我有些事情吩咐他们去办了，这样，我明天和流云、颜舞还有青风一起先走，浅黛留下来等青越回来了再动身，你转告跟他们说，大家在上京城汇合。”
“小姐可是已经决定了明日一早就动身？” 寒剑忽然开口问道。
楼陌点头：“嗯，闻府这边应该不会有事，西霄皇帝只会竭力安抚，咱们按原计划行事即可。闻府的事你多留点心，如果有什么情况随时去信给我。”
既然已经知道了刺客事件的真正幕后推手，那么她留下来与否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最终的结果已经可以预见——
大皇子贺兰瑾琰得到消息后肯定会把脏水往二皇子贺兰瑾瓈身上泼，贺兰瑾瓈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二人相争之下必然会把矛头指向贺兰瑾瑜，而西霄皇帝也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逼贺兰瑾瑜出手反击！即便不能如此，也可以在他心里埋下一粒种子。
而后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了事，为了安抚闻家，兴许还会有些别的什么补偿也未可知，毕竟如果西霄皇帝真的属意贺兰瑾瑜的话，那他就一定要留着闻家，等将来真的到了那一天，闻家就会是贺兰瑾瑜的一张底牌！而在这场博弈中，闻家除了按照西霄皇帝的意思站在贺兰瑾瑜这边，根本别无选择！
但愿贺兰瑾瑜不会让人失望吧！
“那小姐可要先跟容华公子知会一声？也好提前有个准备。”寒剑问道。
自小姐告诉他们她南宫浅陌的身份后，这些事情也就都没有瞒着他们，这几日以来，容华公子几乎日日有信件送来，问的无非都是小姐何时动身之类的事情，还时不时地送一些小玩意儿捎过来。
看得出来，他很关心小姐，如果可以的话，有他的帮助，小姐在上京城行事应该会更方便一些，毕竟玲珑山庄在东霂的地位颇高。而他们烈焰阁虽然在上京城也有产业，但毕竟根基不如玲珑山庄深厚，有些事情做起来可能没那么方便。
第119章 借势而上
“不必了，等到了上京城他自然就知道了。”楼陌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他了，诚然，南宫杉很疼爱她这个“妹妹”，但再怎么说，南宫杉和安氏毕竟是亲生母子，这层血缘关系是割舍不掉的，关键时候南宫杉会如何取舍她真的猜不准。
更何况她也不是真正的南宫浅陌，南宫杉于她而言不过是个相熟的朋友而已，要她全无防备那是不可能的。重生一世，她对这世间的种种俱是存了一丝凉薄之意，能让她全然信任的人屈指可数。
若南宫杉不站在安氏一边，她可以把他当作兄长，相安一世，但他若是想要从中做点什么，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
次日一早，闻老爷子就被一道御旨宣进了宫里，与此同时，闻子兮也收到了楼陌留给他的信。
怪不得！怪不得他总觉得昨日祖父有什么事情没告诉自己，原来竟是这样，这件事牵连居然这么深！
握紧手中的信，闻子兮此刻只觉如鲠在喉，他闻家何时竟成了皇子们互相争斗的筹码！昨日刺客一事死伤了那么多人，却原来都只是为了贺兰瑾瑜铺路，难道说在上位者眼里人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呵呵，好一个爱民如子的皇帝，好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当真是讽刺啊！闻子兮冷笑。
“闻公子，小姐有句话让我带给你——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商人，借势而上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寒剑淡淡转述了昨日小姐吩咐他带给闻公子的话，果然让小姐猜中了，闻公子知道真相后定不会甘愿让闻家被当作一枚棋子。
商人？借势而上？闻子兮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忽而嘴角勾起，对寒剑道：“回去替我多谢你家小姐，就说我闻子兮知道该怎么做了！”
既然躲不过，那不如索性顺势而为，闻家或许正缺这样一个契机！他闻家也不是任谁都可以随便利用的，哪怕那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不付出点儿代价怎么能行！商人可从来都不做亏本的买卖。
闻家人不入朝堂，这是闻家的祖训，一直以来他们也都是这样坚持的，可现在看来，他们对祖训的理解或许有偏差——不入朝堂不代表全然不问政事，只有手中有了权力，商路才能走得更远！
傍晚时分，天边染上了一层浓墨重彩的红晕，衬照着庭院外的古树枝丫的斑驳掠影，明明是日落时分却偏偏让人有种大势将起之感，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了，又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落日余晖，晚霞醉人，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闻老爷子从宫中回来，神色异常平静，无悲亦无喜。
闻子兮亦是不紧不慢地迎上去：“祖父，您可是应下了？”
闻老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知道了？”
见闻子兮点头，闻老爷子心中暗自赞许，他原本没告诉子兮这件事，就是怕他太过冲动，现在看来倒是他多虑了，子兮显然已经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如此才担得起他闻家的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