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肉了,孙小山吃一块肉都要嗦上十几口筷子,他觉得自己吃肉是在玷污肉。他替肉觉得委屈,但却忍不住渴望,一口又一口的大口吃着肉。
那天他吃肉吃到了饱,第二天起床时,孙小山又吃到了一顿饱饭。
这是在进监察处之前从不敢肖想的日子。
等到之后孙小山开始学习认字、学习各种技巧的时候,第一堂的课上,监察处的前辈曾对他们说过一句话。
前辈站在窗口,落日的余晖洒下,前辈说:“这世界上总有些人对咱们百姓不好,让百姓们吃不上饭。”
“而圣上是唯一对我们好的人,他想要保护天下百姓,让天下百姓们吃得饱穿得暖。”
“但总有一些人,他们要来动摇圣上的江山,他们不想要百姓好过。”
孙小山对此深以为然。
整个监察处对圣上的忠诚,是外人想象不到的。
监察处创立的时间早,圣人缺人用。因此人人都努力的很,努力养出健康的体魄,努力去为圣上办事。
孙小山拼了命的学习,想要回报圣上。而等他学成了,开始为圣上而做事时,他见识到了许许多多,想要动摇圣上江山的人。
这些贪官污吏就是其中大头。
马匹踏过了利州的边线,身后的精兵说道:“孙大人,这就到了。”
孙小山从回忆中拔出神,他怜悯地看了一眼路旁行尸走肉一般的农户,道:“咱们快马加鞭,去找出那群土匪落草为寇的原因。”
看吧,在圣上励精图治的时候,总有一些人在败坏圣上的江山。
这些大恒的百姓,都在过着被贪官奴役的日子。
在圣上的治下,他们本来是可以吃饱饭、吃上肉的,可这大好局面,全被这些蛀虫给毁坏了。
监察处所有人的目标,就是将对圣上有危害的所有蛀虫一网打尽。
没有人可以阻止圣上将大恒变得更好的脚步。
第44章
监察处的人在反腐活动开展之后,就将利州的情况先一步禀明给了顾元白。
顾元白看完之后直接勃然大怒。
利州的知州今年处决了一个贪官污吏,这贪官据说为非作歹、强抢民女、贪污成性,利州知州查都没查就将此人给押入了大牢。此案件后经过大理寺审查,发现有疑云,便让利州知州重新决断,但利州知州一意孤行,直接将这名官员给斩了。
监察处的人查到,被处死的官员虽有些贪污行为,但罪不至死,更没有为非作歹、强抢民女的恶行,完全是他人造谣诬陷。如果只是这样,那只能判知州一个判案有误、是非不分的罪名,但监察处一查,查出了一件好玩的事。
补上这位被误判处死的官职的地方官,竟然是京城“双成学派”的人。
细细一番调查之后,监察处的人发现知州也是双成学派的人。
结党营私,帝王生平大忌。
顾元白看着监察处送回来的信,圣上的怒火让殿中的人瑟瑟发抖地跪倒在地,他冷笑两声,“好,好得很。”
他才清洗了前朝内廷,官员之中的党派不敢结,就拿着学派开始结党营私了?
顾元白将信纸放在桌上,还是怒火烧心,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冷颜道:“让国子学掌教召来。”
第二日一早的早朝结束,众位大臣不及退下,就被圣上以视察学子的名头带到了国子学。
国子学中的学子们读书郎朗,清脆而悦耳。掌教带着众位讲师早已等在国子学之前,恭迎圣上驾到。
一众臣子跟在圣上身后,只以为圣上是心血来潮,便也笑着随侍在侧,见识了一番国子学的大好俊才。
等看完了这些学子之后,众位大臣以为这就结束了,却没有想到掌教面色严肃地请他们进了一处学堂。
学堂之中已经放置了数把椅子,大臣们面面相觑,掌教已经走向了前方,沉声道:“请圣上、大人们坐下吧。”
工部尚书看向最前面的位置:“圣上,您坐?”
顾元白却向着众人身后走去,道:“朕坐在最后。”
“那如何使得?”户部尚书惊慌道,“圣上怎能坐在我等之后?”
但顾元白已经坐了下来,他面色淡淡,“坐吧。”
众人疑惑不解,纷纷坐了下来。
平日里官职高的在前面,因为这会儿圣上在最后坐着,所以那些官职高的也变成了坐在后面。
等众位官员全都落座以后,掌教开了口,他的第一句话就惊得满屋臣子心中骤停,“下官要给各位大人讲一讲先帝时的牛高之争。”
牛高之争,是先帝在世时的一场党乱之争,以朝中重臣牛大人一派为首,与另一派以高大人为首的党羽腥风血雨的政斗。
先帝喜佛,性格说的好听点是仁善好听谏言,说的难听点就是耳根子软。那时牛高之争祸乱朝政,先帝也只是各打三十大板,让他们各自收敛一些。牛高二党见先帝手段如此软弱,便更加嚣张地同对方争夺起了朝廷地位和权力,他们仗着的正是“法不责众”四个字。
直到如今的圣上出生后,先帝才打算硬起来为自己的幼子清除党乱,那场祸害朝政八九年的牛高之争的党羽,这才相继落马。
这一件事,也成为人人不敢提起的事,成了不可言说的禁言。
而现在,国子学的掌教就当着众位朝廷命官和圣上的面,直接说起了这事。
政治敏锐度高的官员已经察觉出了不寻常,离圣上越近的人,越是挺直了身体紧绷着听着掌教说出的每一字。
“结党营私,是历朝历代都有的弊端,”掌教高声道,“先帝在时的牛高之争只是其一,而这牛高之争,便是两派以朝中重臣为首的争端。这场争端的战场不止在京城,也是在地方……”
已经有人头上泌出了细汗,微微低着头,不敢接着再听。
这时,圣上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出来,不咸不淡道:“给朕抬起头,认认真真的听。”
于是臣子们被迫抬起了头,不敢错过一瞬。而随着越听,他们心就是越沉。
掌教已经说到了两派地方官员因为党争而互相诬陷厮杀的事,这些事迹被血淋淋的揭露出来,每一句话都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圣上就坐在最后,无数人的背影就会被圣上看尽眼底,有的官员余光一瞥,就看到守卫在讲堂外侧的腰配大刀的侍卫们,瞬时之间,后背就被汗水浸湿了。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场艰难的党羽之争总算是讲完了。掌教从前头走下来到圣上身边的时候,坐在前头的官员们大半部分都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头脑得到了半分的轻松,开始细想圣上为何今日带他们来国子学,而又带他们来听这一趟话的目的了。
掌教恭敬道:“圣上,臣已经讲完了。”
顾元白端坐在雕花木倚之上,闻言微微颔首,手指敲着扶手,表情看不出喜怒,道:“那就重头再讲一遍。”
掌教额角有汗珠滑落,他不敢有片刻耽误,大步又朝着前方走去。
这一遍又一遍的,整个屋中的气氛极度紧绷,顾元白放眼望去,肉眼可见的,一些人已经坐立不安了。
田福生给顾元白送上了茶,顾元白慢慢喝着,心底中原本的怒火已经沉了下去。
以高官为首的党派,和以学派、地方出身为首的党派,有什么区别?
全是想占有顾元白的土地、权利和资源,用顾元白的东西去收拢顾元白的官员,彻彻底底的慷他人之慨。
但皇帝之慨,哪有这么好慷的?
顾元白解了渴就将茶杯放下,他对着站在后门处笔挺的薛远勾勾手,薛远唇角勾起笑,走了过去,低声道:“圣上有何吩咐?”
心口砰砰,这真的是君臣之心?
薛远余光偷瞥着顾元白,想看见他笑,不想看到他如此气愤。气坏了怎么办?这大概真的就是忠君之心了。
顾元白道:“你去将太傅李保请来,他当年亲身经历过牛高之争,讲起来总是要比掌教有所感慨。”
薛远站起身,阴影打下一片,干净利落地应了一声是,转身就大步朝外走去。
顾元白被阴影遮了一下眼,下意识朝着薛远背后看了一眼,这乍一看,他竟然发现薛远好像又长高了些。
顾元白皱眉问:“薛九遥今年年岁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