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脸上有什么吗?怎么这么看我。”
“没有没有”,艾琳下意识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筷子,看了一眼背对我们的沈令戈,然后语气夹杂着克制的惊叹地小声说:“原来你们是这种相处方式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平易近人还温柔的沈总,惊呆了。”
我很是意外,以为刚才自己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举动,迟疑道:“......这种相处方式?是很奇怪吗?我以为很平常......”
艾琳看出我误会了,忙解释说:“不是奇怪,就是嗯......太温柔平和了。那种温和的气场,和在公司的沈总完全不一样。而且他竟然穿了那样的围裙,一点儿也不符合沈总的形象,是你让他穿的吧?”
她冲那条挂在椅背上的“肌肉猛男”围裙扬了扬下巴。
我顺着她的动作也看过去,又想起沈令戈穿它的样子,感到些好笑:“嗯,不过他没说什么。”
“你好大胆哦”,她停顿了一下,带着些尴尬地说:“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会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画风,我误会了。”
“......”我想了想“霸道总裁爱上我”是什么画风,竟一时有些无语,然后才好笑道:“唔......令戈也不是那种性格。”
艾琳点头,补救似的说:“是我多想了。”
我不禁怀疑沈令戈在他的下属们心中是什么样的冷面总裁形象,竟然会让艾琳有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幻想。
不过我又联想到自己对沈令戈的崇拜憧憬,又觉得是情有可原了。但我还是很好奇和不解:难道沈令戈对我和对别人真的差别很大吗?
当初我还未与沈令戈相识,就先从栗子那里听来了种种关于他的传闻——包括他英俊高大肩宽腿长,性格冷漠严厉、不近人情,又佐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我对沈令戈的第一印象由此奠定。后来真正认识了解他,我又想起了这些形容,很是疑惑了一段时间。
讲沈令戈相貌优越,能力出众我是不否认的,甚至说他给人冷淡的感觉我也勉强认同——他确实不是热情的人,但说到冷淡,我只觉得是别人不敢看往他深邃漂亮的乌黑眼眸,那里明明含着许多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绝不是机械空洞的人会拥有的沉静目光。然而说他冷峻严厉、不近人情,我却从未感受到过。因为从开始到现在,他对我始终如一,总是最温柔、体贴、有礼貌、有分寸的绅士,绝不是传言里那样令人畏惧的形象。
我曾以为是言语在传播中总会出现错误的环节,便没有放在心上,然而此刻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我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似乎即将伸手触碰到我不曾了解的以为是理所当然的真相。我试探着问艾琳:“令戈在公司里是什么样子啊?和现在很不一样吗?”
第99章
“疏默你不会偷偷把我们沈总给换了吧?!”
艾琳说着说着又陷入不可置信当中,不着边际地开起玩笑来。
我笑着咳了咳:“怎么会,他一直都是这样啊。”
“疏默,我发现其实你可坏了”,艾琳嗔怪地看了我一眼,她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似的,忽然兴奋起来。那表情和乔依楠还有栗子跟我讲八卦时候的神态一模一样,她偷笑着说:“你知道吗?当初沈总来咱们公司,我们秘书室好几个同事都疯了,被沈总迷得不要不要的。谁知道几天下来全都放弃了,垂头丧气的。”
这么受欢迎啊......我暗地腹诽。
我压下心里若有似无的酸意,状似无意地好奇地问:“为什么?”
艾琳道:“没希望呀。而且沈总真的是很冷淡的人,是不近人情的那种优秀的、掌握一切的人。之前有心碎的同事跟我开玩笑说怀疑沈总是莫得感情的工作机器,但我们这些跟着沈总做事的人,都知道他是很好很负责的上司,我们能学到很多......不过原来沈总跟男朋友在一起这么温柔,在公司里的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一丝一毫都看不见,太不可思议了!额......因为沈总的形象已经太深入人心了,我才会这么惊讶,疏默你别奇怪哦。”
我摇摇头,违心地说:“不会的。”
其实我真的觉得恍惚而迷惑了。如艾琳所说,也许当时我所听到的关于沈令戈的传言也许是真的,他从一开始就一直是冷峻疏离的男人。那么为什么从我在地铁上第一次见到他起,就给我与别人眼中的他完全不一样的认识呢?就像艾琳感觉的那样——两个人一般。难道是我颜控晚期的滤镜作祟,自动将他美化了吗?还是说,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
这时,沈令戈一手端了只小汤碗,一手端着盛拌凉菜的小碟子走过来。他将汤碗放在我面前,将碟子放在餐桌中间,看着我笑着说:“再说什么?”
艾琳精致的美貌耷拉下来,冲我使了个可怜的表情。
我被她逗笑了,暂时将困惑埋在心里,伸手握住沈令戈的手,说:“就是问问你们出差的事情......应该可以问吧?”
沈令戈似是看出来我在敷衍他,用手指点点我的鼻尖,像是无奈或是好笑。他忽而瞥见艾琳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们,声音有些凉:“坐在这里干什么,还等着我给你端碗吗?”
“不是不是,我自己去拿。”艾琳一下子坐直,她站起来冲我吐了吐舌头,快步走进厨房。
我问沈令戈:“你不喝汤吗?”
沈令戈说:“在厨房里,我去端。”
“没事,我帮沈总端过来了。”艾琳端着两只碗从厨房里走出来。
吃完饭就到了要出门的时间,我简单收拾了一下餐桌,将沈令戈和艾琳送到门口。
沈令戈似有话说,艾琳很有作为助理的眼色,她拉着门边的行李先去了门外等电梯。
我与沈令戈面对面站着,有片刻的静谧。
真到了分开的时候,不舍得就后知后觉地泛上来。我有点难过,却没有表现出来,轻声对他说:“好好照顾自己。”
沈令戈说:“嗯。”
他低头看着我,忽然开口说:“昨晚感觉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不明所以道:“什么?”
沈令戈沉默一瞬,然后说道:“住在这里——和我住在一起,睡在一张床上,感觉怎么样,害怕吗?”
我条件反射一般想问为什么说害怕,随即明白沈令戈的意思,张了张嘴又没说出话来。
原来他一直知道我藏在心底的、连自己都没有清楚意识到的胆怯与惶恐。直到他直截了当却温和地问我,我才能明明白白地承认自己确实在担忧害怕——我害怕自己恋爱脑上头,过快得沦陷在爱情的甜蜜之中,再一次奋不顾身地投身于感情;我害怕自己再一次识人不清,遇到席暮柏那样的人渣却还以为自己所遇良人;我害怕我对沈令戈的爱来得太快,像惊涛和烈火,推倒我的理智和小心,席卷了我正常平稳的生活,以至于万一结局不尽人意,我逃得过席暮柏,逃得过沈令戈吗?我那么爱他。
所以我一直压住我们进展的步伐;我们只有拥抱、亲吻和触碰,却没有实质亲密的关系;我无声地拒绝沈令戈的同居邀请;我尽力跟上他的步伐却又步步犹豫;在这个星期之前,除了最亲密的朋友之外,我没有对任何人坦诚告知我与沈令戈的关系——我一直踌躇不前,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会为爱充满勇气和力量,蜕变成真正勇敢自信的方疏默......而现在沈令戈告诉我:他其实全部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我怯懦地藏在脆弱的蜗牛壳里,却体贴不曾说破,而是用温柔和行动一点一点的让我放下防备;他知道我担忧草率地被恋情冲昏头脑、进展到最亲密的距离后会很快产生矛盾;他知道我的一切忧虑,却不仅仅是口头保证,而是用别的理由邀请我亲自体验一番,尽力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不用怕。
他表面平和寡言,内心热切,与我在一起却要承担我因为上一段失败的恋情而带来的不痛快,然而他丝毫不显埋怨,只是耐心地慢慢牵着我,希望我能鼓起勇气走出自欺欺人的壳,试着再一次完全信任他。
我的眼睛忽然涌上一股酸软,只好掩饰一般地闭上眼睛,抬手抱住了沈令戈的腰。
见我没有说话,沈令戈似有失望。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摸了摸我的头,温声说:“我会很快回来,你在家里乖乖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