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娘娘!”小莫子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掩藏不住内监特有的声线。
“小莫子!”卫淑宁借着昏暗月光,总算是看清了来人。
“阿昭,你怎也来了!”
“长姐,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已同长孙大人约好,不能耽搁。”他边说边脱下内监服:“既然找到长姐,我便不去禅院了。长姐换上衣服,一会儿趁乱同小莫子混进禅院去。”
卫淑宁下意识的看了眼无寂,见他微微颔首,片刻不耽搁的换上了衣服。
月上树梢,洒下一地清辉。几人神情紧绷,一路无话。
空寂的黑暗夜空中忽然出现一声尖锐的鸟鸣,守卫在禅院的护卫纷纷打起精神。
卫昭默数几下:“就是现在。”
话音刚落,刀兵声乍响,只听院中护卫大喊:“有刺客,保护皇后!”
卫昭推了把小莫子,小莫子急急上前,大呼小叫。往日与他相熟的护卫一边护着他一边与刺客搏杀。
“莫公公,你怎这时候才回来。”
“老太君叫我帮她寻几本佛经,说了会儿话便耽搁了。”他急的直跺脚:“怎突然来了刺客,不行,我得赶快去保护娘娘。”
卫昭躲在暗处,见无寂和尚不着痕迹的扔了几个石子儿,叫那些护卫顾头不顾腚,眼见卫淑宁趁乱迈入禅院,这才放心下来。
不用想,禅院内必定十分混乱,卫淑宁假扮内监更不会引人注意。到时有长孙恪接应,绕过正门从后窗进了客房便大功告成了。
盘旋在半空的海东青又一次发出鸣叫,卫昭一颗心这才落了地。他才要同无寂说话,却早已不知何时不见了人影。
心中有太多疑惑不解,却也只能按捺下去。
第61章
禅院的动静不小,很快便惊动了了然师父,他带着寺内武僧前往禅院时,刺客已经退了。
“戚将军,皇后娘娘可安好?”
自从皇后入寺礼佛,护国寺上下便严阵以待,唯恐娘娘在寺中出事,今夜是最后一晚,明日便要起驾回宫,却不料这当口发生了刺杀的事。
“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
戚武心里有疑,这次的刺客来的十分蹊跷,他们表面是冲着皇后来,但出手却留有余地。一般而言,刺客一旦选定目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这次的刺客却在短时间内就撤退,不像刺杀,倒像是在探底。可皇后明日便离开护国寺了,他们今夜前来探底又是何意。
戚武朝了然拱了拱手:“惊扰了然大师清修了。”
了然摆摆手:“只要娘娘没事便好。离天亮还有些时候,为防刺客去而复返,我将武僧留下协助戚将军。”
“有劳大师。”
客房内,扇儿看着卫淑宁平安回来,压抑的抽泣着。
小莫子劝了两句:“你快别哭了,娘娘这不是没事儿么。”
扇儿瞪他一眼:“天知道刺客来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那刘嬷嬷硬要往房里冲,我拦都拦不住。好在娘娘回来了,不然被刘嬷嬷撞破,必要生出事端来。”
卫淑宁苍白的脸色已恢复些许红润,适才真是千钧一发。好在刘嬷嬷看她安然在屋中,并未起疑。
卫淑宁问了问她离开这段时间可有事发生。
扇儿斟酌着说道:“也没什么,娘娘这两日精神不佳,底下人也都知道,不敢打扰娘娘。就是刘嬷嬷见娘娘大半日不出屋,上来问了几句。好在奴婢圆了过去,刘嬷嬷也没敢多说什么。娘娘,您这大半日到底去哪儿了?可有伤着?”
卫淑宁想起无寂,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没什么,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日后休要再提。今日我哪儿也没去,就在客房休息了。”
扇儿直觉这里面有事儿,但娘娘不说,她做下人的只能替主子守口如瓶。
“娘娘也累了吧,扇儿这便打水来伺候娘娘洗漱。”
卫淑宁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扇儿拉着小莫子出去,低声问:“你在哪儿找到的娘娘?”
小莫子道:“外院禅房,和三少爷一起找到的。”
“外院?!”扇儿小脸一白:“可还有其他人?”
小莫子摇摇头:“没有了,只有娘娘一个。”
扇儿心里有些不安:“真没有?”
小莫子使劲儿摇头。
扇儿到底跟了卫淑宁多年,知道宫里水深,凡事自然也习惯往深了想。她说:“娘娘不是凭空失踪,必是遭人算计了。娘娘不说,想来也不知背后是何人所为。这次的手笔倒不像冯贵妃那个没脑子的,咱们日后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万不能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儿了。”
“你说的是。”
小莫子隐去了无寂的事儿,不是他不信任扇儿,只是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安全。
卫昭常来护国寺,对路尚算熟悉,只是因为了然突然带武僧前来,他躲避间慌不择路,越走越偏。转出幽深小径,忽见前头有座禅房。
他挠挠头:“小时候常来护国寺玩,外院都逛遍了,倒不记得有这么座禅房。”
禅房后是个竹林,夜风柔柔,竹香清幽。禅房四周不见破败,是常有人打理的。这禅房有人住。
卫昭寻思夜已深,便是有人也定早早歇下了,他深夜来护国寺本就是偷偷潜入,可不能贸然上前。
暗暗记下禅房的位置便又折返回去了。所以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禅房的门打开了,了尘大师望着他的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
卫昭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护国寺乱转,越是找不到路越是焦躁,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正当他撑着膝盖喘着粗气的时候,长孙恪突然出现,拎着他的衣领轻轻松松的带他跃过护国寺的院墙。
卫昭:……
卫昭从他魔爪之下挣脱,抻了抻脖子,没好气儿的说:“你想勒死我是不是!”
长孙恪瞥他一眼:“发泄完了?”
卫昭想着自己适才报复性的在寺里乱跑,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关于那幅画,我可以给你解释。”
卫昭烦躁的摆摆手:“我累了,回家睡觉了。”
长孙恪一把钳住他的手腕:“今日事今日毕。你受话本的荼毒很深,如果不趁早解释清楚,一晚上的时间必定让你衍生出无数情节来,到明日我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卫昭没吭声。长孙恪便默认他想听。
二人沿着金水河慢慢的走,长孙恪整理了下思路,悠悠开口。
“那幅画出自楚国宫廷,执笔者是义阳公主,画中人是晋王萧琰。”
他见卫昭虽仍板着脸,但却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还用余光偷瞥他,不免暗自好笑。
于是他毫不客气的丢出一个雷:“义阳公主爱上了晋王。”
卫昭脚底一滑,险些栽倒。
“他俩可是……”卫昭涨红了脸,支吾半天,似乎那两个字很难启齿。
长孙恪微微点了点头,又道:“他们还有一个儿子。”
卫昭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你不会搞错吧,这种宫闱香艳之事你如何知晓,便是画了幅画,也没什么的吧。”
“这世上之事,但凡存在过便都有迹可循。非但如此,镇国侯灭楚,并未发现萧琰的踪迹,所以他很大可能还存活于世”
卫昭摇摇头:“虽有迹可循,但你并无确凿证据,还不能叫我信服。”
长孙恪诧异的看他一眼,道:“我见过那个孩子,他和晋王很像。”
卫昭仍是摇头:“义阳公主与晋王同父异母,义阳公主的孩子像晋王也无可厚非。”
他奇怪的看了眼长孙恪:“你不是最信奉证据的么?为何在这件事上一反常态?”
长孙恪默了默,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的确没有证据,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在这件事上会如此执着。但这并不妨碍他抽丝剥茧,寻找真相。
卫昭见他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晋王若活着,算算都跟我爹差不多大了,先前是我误会了你,你别不高兴了。”
观义阳公主的行事作风,这个女人无所不用其极。那些逃到南梁的宗室因寄人篱下,任凭南梁王安排,唯恐行差一步,遭南梁王忌惮。唯独义阳公主,非但在齐国拉起一股势力,在南梁也仍旧不安分。
起初南梁王碍于传国玉玺可能在义阳公主手里,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为一个女子不足为惧。可想不到打了个瞌睡,便叫义阳公主迷住了南梁太子司马慎,更借司马慎之手在朝中安插眼线。待南梁王反应过来,权力已被架空,义阳公主一手扶持太子登基,南梁王含恨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