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卫昭缩回身子,夹了一块蒸饼卷了烤鸭肉,边吃边瞧着窗外。看那几人的意思,应该也是在盯着回春堂。
白衣书生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只是那巷口光线昏暗,看不清楚。二人交谈有一盏茶功夫,那人才从巷口闪身出来,卫昭眯眼一瞧:“是他!”
“……宁先生,您能告知我们这些已是天大的恩情。此事万不能再将您牵扯进来,回春堂背后有人撑腰,若因此连累了宁先生您,我们兄弟万死难辞其咎。”
宁致远道:“陈大哥,文宇兄是心善之人。两年前我初入盛京,正是饥寒交迫困顿之际,若非文宇兄仗义疏财,我怕是早就饿死在盛京街头了。说起来,这事儿我也没帮上什么,不过是将我看到的如实告诉陈大哥而已。”
“这一年多在护国寺旁替人抄书,虽无心窥探,但天长日久总能看出些猫腻来。回春堂管事与方副司颇有牵扯,文宇兄失踪那日,他二人私下见过面。而且,文宇兄一向勤恳,从不偷懒耍滑。那日傍晚我收摊时,文宇兄还在碾药。”
“我邀他一同回家,他却说管事留他有事要说,我当时没有多想,便先行离开。事后想想,那两日文宇兄便有些心不在焉,若此事与回春堂有关,我猜测多半是文宇兄撞破了回春堂的秘密。”
陈大重重的叹了口气:“若这么说,也是我们兄弟几个粗心大意。你也知道,我家少爷缠绵病榻多年,每至冬日,病情都会加重。我们兄弟几个全部积蓄都给少爷治病了。文宇在医馆做学徒,也粗通药理,前些日子说少爷的病情比以往更重了,恐怕拖不下去了,那几日我们兄弟几个愁眉不展,倒是忽略了文宇。”
“陈大哥也莫忧心,不过回春堂势力不浅,陈大哥也要早作打算。此事之后,盛京城你们只怕留不得了。”
“多谢宁先生。不管怎样也要先找到文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多说了,时候不早,宁先生还是早早回去吧。”
“可是……”
陈大摆摆手道:“宁先生,您白日还要摆摊,也正好帮我们盯着回春堂,毕竟白日里我们不方便现身。如此可好?”
宁致远知道陈大唯恐连累自己,又拗不过他,只得接受。
“也好,陈大哥你们要小心些。”
辞别陈大,宁致远忧心忡忡往家走,不等他转出巷口,便被一人拦住去路……
“你……”宁致远见是一位容貌隽秀的紫衣贵公子,下意识的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空洞洞黑黢黢的巷子,并没有其他人。
“你……有事?”
卫昭漂亮的眼睛转了几转,而后将人拉到了一处死角,开始宽衣解带……
宁致远脸色一黑:“……公子请自重,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卫昭见他杵着不动,一把扯下宁致远的腰带:“别磨蹭,快些快些,待会儿有人来了。”
宁致远怒不可遏,推开卫昭夺路欲走,忽然一把长剑挡住去路。映着月光,长剑闪烁着嗜血的寒芒。宁致远头皮一紧。
端着裤子的卫昭楞楞的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冷厉眸子,不免瑟缩了一下。
不等卫昭开口,那人已率先说道:“少爷可随意行事,卫放会保护少爷。”说着,将剑逼近几寸,冷冷道:“脱衣服!被我家少爷看上眼是你的造化。”
卫昭:……他真得叫霍宝儿看看什么叫仗势欺人。
见宁致远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再瞧那持剑者神色颇有几分不自在,卫昭大呼冤枉:“误会,误会啊。不过……”他一脸疑惑的看着持剑者:“你谁啊?”
“小人卫放,侯爷叫我跟着三少爷。”
卫昭恍然大悟:“你是我爹派来的?可我怎么都不知道。”
卫放道:“小人只在暗中保护少爷安危。”
卫昭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挠了挠头,嘿嘿讪笑两声,对卫放说:“他不肯脱衣服。”
卫放脸色爆红,幸亏这巷子昏暗不至于被察觉。他手起剑落,宁致远外衫尽褪,只剩单薄里衣。屈辱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他眼睛一闭,竟是朝剑冲了过去,卫放手腕一抖,宁致远扑了个空,直挺挺的撞在墙壁上。
卫昭咧了下嘴,哎呀好疼。
“欺人太甚,你们简直欺人太甚!”宁致远如困兽般低吼。
卫昭趁机捡起宁致远的衣服套上,又将自己那身名贵的紫锦衣踢了过去,道:“快穿上,夜里天凉。”
宁致远:……
卫放:……原来少爷还有换装诱惑这种癖好。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裁剪得宜的黑色劲装,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抬头见宁致远不动,忙又把剑提起,喝道:“穿衣服!”
宁致远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屈辱的再套上卫昭的衣服,一脸生无可恋的靠在墙壁上:“公子请便吧。”
卫昭系好腰带,走到宁致远跟前,手臂抵在墙壁上,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又恰好挡住卫放的视线。他朝宁致远比了个手势,叫他莫要作声。而后转头看了眼卫放,又讪笑两声。
“那个,放什么啊,你这样盯着……少爷我办事儿不方便。它可害羞了,若有人看着可就站不起来了。”
卫放脑袋嗡的一声,忙转过身去。
卫昭又道:“还是不行,再远些,我怕这位公子放不开喉咙,不尽兴。”
卫放握剑的手一抖,僵着脊背往前挪了一段距离。卫昭却还在喊着‘再远些再远些’。
直到卫放的身影没入浓浓夜色之中,看不分明,卫昭方才收回视线,朝宁致远叉手道谢,一溜小跑着从另一侧巷子溜了。
宁致远呆楞楞的靠着墙壁,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少爷!少爷!”
霍宝儿急匆匆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少爷,宝儿可找见你……”
抬头却见穿着紫锦衣的不是自家少爷,忙惊叫道:“你怎穿着我家少爷的衣服,我家少爷人呢?”
宁致远懵懵的抬手指了指黑布隆冬的巷子:“他跑了。”
“跑了?!怎么可能,是不是你对我家少爷说了什么,宁……”
宁致远一把捂住霍宝儿的嘴,朝他使了个眼色,霍宝儿心急卫昭,哪里看得出宁致远的顾虑,呜呜呜的挣扎着。
就在这时,那柄长剑再一次抵在宁致远脖颈处,卫放又急又怒:“少爷人呢!”
霍宝儿停下挣扎,转过脸看着卫放,眨巴了下眼睛,似乎在问:你谁啊?
宁致远没松手,朝一侧抬了抬下巴,道:“他与我换了衣裳,什么都没说就从那边跑走了。”
霍宝儿这时也缓过神儿来,他悄悄扯了扯宁致远的衣袖,宁致远狐疑的看他一眼,方才放开手。
霍宝儿紧喘两口粗气,道:“少爷这几日痴迷查案,许是想自个去查回春堂,这附近人多又杂,我们得赶紧去寻人。那个谁……”
“我是卫放,少爷的新任护卫。”
“好,那放什么的,我们分头行动,一炷香后不管找没找见人,都在此处汇合。”
卫放收起长剑,瞪了霍宝儿一眼:“卫放!”
第30章
卫昭自巷子里跑出来,头也不回的钻入人群中,见身后没人跟来才放松下来。
“好不容易打发了活宝儿,又来了个放什么的,幸好本少爷机灵。”
他理了理尚有些凌乱的长衫,随手甩开折扇,慢悠悠的在人群中闲逛,倒颇有几分书生气。
护国寺的小吃久负盛名,虽说卫昭才吃过蒸饼,可瞧见卖糍糕的,还是有些挪不动步。他才要叫霍宝儿去买,蓦地发现他现在是穷书生,可没有使唤小厮。
遂自个挤上前去,喊道:“一份糍糕。”
他往兜里摸了摸,顿时大囧,这书生也忒穷了些,满兜就两个铜板!
卖糍糕的小贩见他半天掏不出钱来,喝道:“你到底买不买!”
“买!怎么不买!本公子出来没带够钱,过会儿我叫我家小厮来送钱,如何?”
小贩听后当即冷下脸:“钱货两讫,要买就拿钱,不买就走开,别耽搁我做生意。”
身后排队的人也纷纷指指点点:“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就算再穷酸也不能折了气节,哪有买东西不给钱的。”
卫昭自幼锦衣玉食惯了,似这般被人戳脊梁骨的还是头一遭,登时有些挂不住脸面,讪笑着朝小贩叉手道了句抱歉,灰溜溜的钻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