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把他大哥惧内的形象学了个惟妙惟肖。
要是小楼在,一定会朝卫昭翻个大大的白眼儿,赖谁呢,还不是你自己有门不走偏要爬墙,摔倒了自个刮树枝儿上的。
小药童哪里知道这些,不由得一脸同情的看向卫昭,左右瞅了瞅,往前凑了凑,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谭大夫治死了人,一尸两命呢。”
卫昭瞪大了眼睛。低声惊呼:“还有这等事?谁家啊,怎没听说过?”
小药童狠狠点头:“骗你干啥。不过掌柜不叫胡乱打听,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家。想必是个惹不起的,要不然凭谭大夫那手活儿,掌柜的哪舍得放人。”
卫昭抠着手指头道:“不是说谭大夫老厉害了么?”
小药童也跟着点头,道:“谭大夫可不是老厉害了,我大姑婆家的小舅子的闺女生孩子,听说是莲花胎,请了多少稳婆都说生不了。结果谭大夫一出手,嘿,母子平安。那大胖小子可结实哩。”
小药童可是谭大夫的忠实拥护者,见卫昭听的入神,便多说了两句:“要我说啊,女人生孩子那都是鬼门关走一趟,谁又不是大罗神仙能起死回生。再者那高门大户里头龌龊事儿多着呢,总不能什么事儿都往大夫头上赖啊……”
“黄芪你干嘛呢,整天就知道偷奸耍滑,没看后头都忙成什么样了。”
小药童黄芪翻了个白眼儿喊回去:“没看我招呼病人家属呢么!”他扭回头撇了撇嘴,嘟囔道:“不就是被魏大夫挑走了么,神气什么呀,认的草药还不如我多呢。”
卫昭正在想黄芪刚才那番话。
赵二夫人血崩身亡,谭大夫没能救治过来或许要但一部分责任。但黄芪说的不错,女人生孩子本就凶险,谁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且赵家事后并未查出赵二夫人血崩的原因,只要同济堂一口咬定是产妇自身身体的原因,赵家也不敢逼迫太紧,谁叫他们自家心虚。可同济堂却也并未替谭大夫争取,而是直接将人扫地出门,这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当然,林嬷嬷所说同济堂忌惮赵家权势而不敢声张,卫昭是不认同的。同济堂在盛京经营多年,背后若没有势力支持是不可能的。便是康宁伯府如今春风得意,同济堂也未必就毫无招架之力。
再者,赵家找上同济堂便是认定谭大夫有责任,而同济堂弃了谭大夫也是在赵家跟前认下此事,两家算是私下达成协议。康宁伯府可不是普通勋贵,堂堂赵二夫人就这么死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嫡出的公子,这事儿伯府居然就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甚至坊间都未流出什么传言。那就更说明伯府有问题了。
黄芪见卫昭半天不说话,以为是害怕请不到谭大夫回家会被婆娘揍,不由得深表同情。
“这样吧,我瞧你也是真心待你夫人好,你若不嫌弃谭大夫那事儿,不如去南桥巷找他吧。不过谭大夫应不应我就不敢保证了,毕竟出了这等事,谭大夫心里也不好受。”
卫昭回神过来听黄芪这般说,朝他拱手道谢,转身出了同济堂。一边走一边琢磨会不会同济堂私下与赵家有什么合作,舍一个有名望的谭大夫,能给同济堂换取更大的利益。否则他实在想不通同济堂为何把自己的活招牌赶走。
要知道谭大夫这些年没少替同济堂经营。大夫上门问诊,家属给大夫面子,自然会在同济堂购药。若大夫医术高,与家属搞好关系,便算是给同济堂拉了大客户。像林老大夫就没少给济仁堂拉人脉,他们镇国侯府的药材就都是从济仁堂进购的。单是他祖母日常吃的滋补药膳,那都是顶贵顶贵的。
这么寻思着,卫昭也到了南桥巷,打听到了谭大夫家的院子,便上前敲门。只是许久都无人应。倒是把邻居婆子给敲出来了。
那婆子见是位俊俏公子哥,忙笑问:“公子是来找谭大夫的?可不巧,谭大夫一家回乡去了。”
卫昭拧了拧眉:“回乡?”
婆子道:“可不是。我听我家那口子说谭大夫惹上什么事儿,被同济堂赶出来了。一家子不好呆在盛京,便收拾收拾回老家去了,这院子也托给人牙子帮着卖了。”
“走了几天了?”
“呦,也就前两天吧。”
“婶子可知谭大夫祖籍何处?”
“通州临县人,他祖上就是行医的,在临县有个药铺。”
“多谢。”
卫昭朝婆子拱拱手,脚步匆匆的走了,到底还是来迟了,只盼着谭大夫一家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曹英见卫昭去而复返,便道:“我已叫人去查那俩稳婆了,这会儿应该也快回来了,你急匆匆的这是干嘛?”
从盛京去通州,从城西坐船最快。卫昭要曹英帮他查查最近几天去通州的船有没有谭大夫一家。
曹英道:“我这城西船运日日来往数万人,若人是前两日离开的,这会儿只怕早就下了船从蔚县乘车走了。”
“那劳烦曹大哥沿途帮我打听打听,务必找到谭大夫一家。”
曹英见他神情严肃,知事情紧急,也不再耽搁,忙唤了陈大去安排。
卫昭又补充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再安排人手走一趟通州临县,旁的不管,只盯着临县谭家药铺,若发现可疑之人,摸清来路,速速回禀。”
说话间,小五回来了。见卫昭也在,便将打听到的事儿细细说明。
“徐婆子和汪婆子被伯府接走便一直未归,直到前不久有伯府的人找上门来,说是徐婆子汪婆子谋害赵家少夫人,要拿到官府问罪,叫两家人等着官府传唤。两家人被吓破了胆,当夜就收拾东西跑了。”
卫昭沉吟片刻,吩咐道:“小五,你挑几个机灵点儿的兄弟盯着康宁伯府,打听打听那两个稳婆的情况。”
“小的明白。”
曹英问他:“你怀疑皇后的事儿同赵家有关?”
卫昭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太巧了。”
曹英略一寻思,也道:“是太巧了。”
跑了小半日,卫昭累得不轻,在曹英这儿吃了饭,又眯了一觉方才生龙活虎起来。
临走时,曹英递给他一本剑谱:“这是卫二小姐托我帮她寻的。近来一直未曾遇到,便请卫老大帮忙转交。”
卫昭抬头看曹英,嗯,神情坦荡,目光清正。再一瞥,嗯,耳郭微红,正逐渐晕染开。掐指一算,果真是春天到了。
卫昭接过剑谱,贼兮兮的笑道:“你放心,我会亲自交到二姐手上的。”他将剑谱卷成卷,敲了敲曹英的胸膛,道:“曹大哥很有眼光嘛。”
曹英这下真是脸红了,咳了一声道:“莫,莫胡言,仔细累了二小姐名声。”
卫昭撇嘴:“怕连累我二姐还当着我的面私相授受,你当我是死人啊!”
曹英心道要不是二小姐在宫里,还用得着你?
卫昭打量他好几眼,也不知道他看出什么了,反正离开曹家时满脸堆笑,活像刚嫁了女儿的老母亲。
当然,他也没忘了正事儿。一回府便拐去林老大夫的院子,叫他按照后宫秘闻录的配方配出药液来。
林老大夫没想到他真能搞到后宫秘闻录,虽是手抄册,但这里头有几个验方可是林老大夫惦记好几十年的呢。
卫昭见他那入迷样,比见了婆娘都亲,忙把手册抢回来:“你把药配出来,这书我便送你了,日后你想什么时候研究就什么时候研究,我不拘着你。”
林老大夫老脸一红,哼哼道:“配就配,你也别只顾欺负老头子我,有这功夫还是想想怎么验方吧。”
说起这个,卫昭也是一脸愁容。总不能真找个孕妇吧,那跟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此药方到底有伤天和。
卫昭蔫哒哒的去找长孙恪,长孙恪才换上姜氏给做的新衣裳,一脸满足的将荷包挂在腰间。抬头见卫昭一脸愁容,听闻来意,建议道:“可以先找一头怀孕的羊试试,虽然结果未必准确,但若只是试试药性,倒也无妨。”
“至于其他,还是应当找到谭大夫,还有确定赵同手里的方子是否出自后宫秘闻录。如果是,那么他又是从何处所得。手抄册在乌七公子手里,那么原册又在何处?那些人闯入乌家从书房里找出后宫秘闻录,如此大费周章,我觉得未必仅仅是为了这么一个方子。你有些局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