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卫公子看得起,这蜜饯是做多了还没有卖的,新鲜的,卫公子快收下。”
卫昭笑着接过,霍宝儿赶忙递了银子过去,姜氏却说什么都不肯要。卫昭不好再拉扯,只得收下。
“少爷,您怎么有心思管起这些许小事了?”霍宝儿有些不解。
卫昭撩开车窗帘子看着两旁碧野,悠悠说道:“长孙大人说过,很多事表面看来没有联系,但背后却是千丝万缕。事发当日,张炳也在梅苑,而这董昱又与张炳有间接联系,偏巧在这时,董昱不见了。反正案子没有头绪,还不如多方打听,碰碰运气。”
“再说,本公子说与姜婶子投缘也是真的。”卫昭嘬嘬嘴,忽然问霍宝儿:“你有没有觉得姜婶子看起来好像不是一般人。”
霍宝儿一脸茫然的摇摇头:“少爷要查姜婶子这个人么?”
卫昭放下帘子,拈起一个蜜饯果子嚼了嚼。
“不必了,若有疑处,还是当面问姜婶子的好。宝儿,叫车夫到南府去。”
赶车的车夫闻言手一抖,马车跑偏硌到了石头,猛的一颠,卫昭口中的蜜饯卡在嗓子眼儿,差点儿噎的他背过气儿去。霍宝儿惊呼一声,忙替卫昭顺气儿,好歹是咽了下去。
卫昭咳了几声,哑着嗓子道:“南府有那么吓人么。”
霍宝儿怯怯点头。
卫昭:……
车夫不想去南府,但他更不想惹了卫昭,犹犹豫豫,还是将马车赶到了南府门口。卫昭勒令他侯在门外,车夫哆哆嗦嗦,险些尿了裤子。
卫昭手里有青龙令牌,大可自由出入南府。只可惜长孙恪此时不在,他有些失望。
展翼赔笑道:“大人吩咐了,若卫公子有事,找下官也是一样的。”
卫昭巴望了一会儿,才不情愿的对展翼说要他去寻一个叫董昱的人。展翼应下此事,恭恭敬敬的将人送了出去。
霍宝儿坐在马车上,一个劲儿的探头往后瞧,直到马车拐出巷口,再也看不见南府了,他才坐正了身子,蹙起眉头嘀咕道:“南府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卫昭睨了他一眼,心道这别家小厮仗着主子的势,各个趾高气昂,想自己也是盛京城纨绔头子,贴身的小厮却老实巴交的。别说耀武扬威了,就算是狐假虎威他也不肯做。
卫昭常说,要不是别人看在你是卫家仆人的份上,定要被人欺负死了。
他才要夸赞这胆如米粒大小的宝儿今日终于开窍了,便听霍宝儿这时又叨咕了一句:“只要那位监司大人不在便好。”
卫昭:……
第11章
世人只道通察北府七十二道酷刑,饶你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绝受不住北府刑讯。只是因为他们未曾到过南府,又或者受过南府刑讯的人,早已魂飞魄散。
如果说北府大狱是泡在血液里,弥漫的是腐朽的血腥之气。那南府大狱便是深藏幽冥之地,处处都是勾魂的阎罗,任凭你是顶尖高手,到了南府大狱也必是肝胆俱裂。
展翯押着几个细作到了审讯室,低声道:“大人,这几人都是南郡人。”
展翼与展翯是双生兄弟,展翼为南府少监司,展翯是南府大狱狱长。虽为双生,二人性情却大不相同。展翼活泼,展翯内敛。尤其在南府大狱久了,沾染了大狱的阴森气,身上又多了几分阴沉。
长孙恪抬眸扫视一周,原本死气沉沉的几人瞬间如惊弓之鸟,胆颤心惊。
长孙恪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几个细作顶不住压力,吓的面色惨白,浑身暴汗。而展翯却察觉到,他们家大人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过了半响,长孙恪终于开口:“我要南郡梅花酥的配方。”
展翯阴沉的面容泛起一丝疑惑,不过想到大人是南府监司,手底下从未漏过一个细作,一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大人那双眼。想来这次要这配方也是为了安插什么人吧。
“大人问话,速速招来!”
几个细作虽是南郡人,也吃过梅花酥,但若说做法,他们大老爷们儿的谁会关心那个。
空气一下子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换人!”
这批细作被带走,又换了另一批祖籍南郡的细作,到后来,又扩大到南府大狱所有细作。终于有一个极善伪装的细作招了供。
他不是南郡人,却要伪装南郡人,是以学了这南郡特色梅花酥。
展翯执笔记下配方交给长孙恪,长孙恪看了一眼,沉声说道:“若配方有误,你该知道下场是什么。”
那细作猛地瑟缩一下,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长孙恪回到南府衙门已是日暮时分,展翼匆匆上前禀报说午后卫公子来过。
“卑职已派人去查问这个叫董昱的人,不久便会有消息。”
长孙恪应了一声,又道:“叫你找的梅花瓣可有找齐?”
展翼支支吾吾:“这时节,梅花已落,倒是有人家存放在冰窖一些,都是留着自家用的。卑职费了好大力气才弄了一篮子,也不知够不够用。哦,还有一小队人没回来,兴许还能再弄到一些。”
展翼挠挠头,实在不明白他家大人这时候要梅花作甚。
长孙恪顺手提了篮子,见梅花瓣果然鲜嫩,不自觉的眉头舒展了几分。
展翼瞧他往后院厨房去,也跟了过去。还未等到厨房门口,长孙恪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瞪他一眼。
“衙门没事做了?”
展翼忙叉手告退:“卑职这就去处理董昱的事儿。”
“三叔,你怎么才回来,远儿都想你了!”卫远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昏暗的花丛里显得异常清亮。
卫昭抄手将卫远拎起来抱在怀里掂了掂:“远儿是不是又背着三叔偷吃了?”
卫远不好意思的垂下小脸,从怀里掏出一块米糕:“三叔吃糕糕。”
米糕被挤的有些碎,掉了卫昭满身的渣,卫昭丝毫不嫌弃的就着卫远的小手咬了一大口米糕,仔细品尝过后,笑道:“远儿的米糕真甜。”
卫远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卫昭便知他想说什么:“好,不告诉你娘。”
卫远抿嘴一笑,又伸出小手来:“蜜饯!”
卫昭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骂道:“你想三叔是假,想吃蜜饯才是真吧!”
他抱着卫远进了屋,脱下外衫,抖了抖上头的米糕渣子。
“呐,卖蜜饯的姜婶子家中有事,这两日不能出摊了,三叔手里就剩这么多了,你可省着点儿吃。”
卫昭佯装心疼的将三颗蜜饯装到卫远的小布兜里:“一天只能吃一颗。”
卫远如获珍宝,喜滋滋的在卫昭脸颊‘啵’了一口。
哄着卫远玩闹一会儿,便到了晚饭时候。卫昭抱着小侄子到前院用饭,半路碰到卫晞。他笑着上前喊了声‘二哥’。
卫晞微笑回应,笑容和煦。
春日晚风微凉,飒飒舒爽。兄弟之间亦如这温柔春风,吹散了寒冰,如释重负。
卫远在卫昭怀里拱了拱,小手在小布兜里掏了半天,两条眉毛揪成波浪一般。卫昭低头觑他几眼,见他一脸心疼的掏出一颗蜜饯,口水流了卫昭满襟,却仍是忍痛割爱,伸出小手,将蜜饯递给了卫晞。
“二叔,吃蜜饯,可甜可甜啦!”
卫远与卫昭最为亲厚,连亲爹卫暄都得让步。至于这个鲜少出门的二叔卫晞,虽然他不懂二叔为何这般疏远冷淡,但他知道二叔断了腿,一定很痛。他心疼二叔,所以愿意把最爱的蜜饯分给二叔吃。这叫姗姗来迟的卫暄颇为吃味。
“远儿,爹今早闪了腰,疼的厉害,给爹也吃个蜜饯甜甜嘴儿吧。”
卫远一听,忙捂住小布兜,头摇的拨浪鼓一般,打远瞧见秦芜过来,忙喊道:“娘,爹说腰疼!”
卫暄当即红了脸,连脚步都有些踉跄。
卫晞卫昭兄弟看着大哥仓皇逃窜的背影,哈哈大笑。
卫晞将蜜饯吞下,故意砸了下嘴:“远儿给的蜜饯就是甜,甜到骨头了。”
卫暄咬牙切齿的白他一眼:“臭小子!”
卫儒不喜繁文缛节,镇国侯府也不像其他府邸那样规矩森严。加之卫儒又十分心疼孩子,众子女不论嫡庶,皆一视同仁。
侯府最热闹的时候便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卫老太君上了年纪,虽喜儿孙绕膝,但精力不支,平日倒不常来前院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