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又中了李京仪的圈套,提前表露了心思,结果被这小丫头抓住把柄狠狠嘲笑他。
他恶狠狠地咬牙上榻,直接将洋洋得意的她按倒,“殿下很开心是吗?”
京仪眼含笑意丝毫不惧,指尖还缠着帕子,织金边的帕子被她甩得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下巴,痒得他心头火起。她偏生还故意在他耳边吹气:“季大人?季表哥?逢之哥哥?”
正当季明决以为她刚才许是在说笑,现下不过是情人之间的调笑,准备教训教训这个小丫头片子时,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娇喝:“来人!”
屋外等得心焦力猝的夏嬷嬷竹嬷嬷立马就打了帘子进来,听着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他凤眸微眯地从榻上下来,还不忘替她盖好被子。帕子打在他手背上,长公主故作正色道:“季大人,注意仪态。”
他第一次领悟到女人的善变,嘴角微抿,眸色深沉,在下人们进来前就率先迈了步子出去。
身后传来长公主的训斥:“夏嬷嬷,以后不要随便让猫猫狗狗进本宫的卧房。”
被称作“猫猫狗狗”季大人面色不改,对着迟一步赶来的竹嬷嬷微微点头,竹嬷嬷一错眼便瞥见他领口微松,下巴泛红,当即心下大乱,先前为怕太后忧虑,没有把长公主突然犯病的消息回禀给她老人家,现下再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瞒着了啊!
季明决回到西跨院时,刚好收到小厮陈运递来的消息——陈运几日前便顺着他留下的记号追到了五台山,只是被山下的锦衣卫拦着才不得上山,是他去打了招呼才得放行。
他看着信报,眉头微蹙,心中计算了一番时间,终将那信纸随意扔到桌上。
等着郎君吩咐的陈运迟迟不得指令,便抬头望他一眼。
“不必了。”季明决负手站在书桌前,如此道。
正巧此时一个锦衣卫快步走了进来,向他行礼后便道:“季大人,皇上吩咐您待太后寿辰之后,再护送着长公主一道回京。”
他眉头微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拼死拼活劳累,解决了山西巡抚贪污这么大个案子,才换来皇帝对他稍稍消气。长公主当真是受宠爱啊。
他眺望着窗外的林海,回想李京仪刚刚的一番作态,眼神晦暗不明。正在思忖之际,屋外却悄悄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许是瞧见他们在商讨正事,又连忙把脑袋缩了回去。
他一眼便认出来了,是李时瑜。步出门外,微微弯腰俯身,“殿下寻臣有何事?”
“我我……我给祖母做了一个木雕,但是最后还有一点做不好,我就想让季先生帮帮我……”季明决十五岁就高中探花,文才兼备,还是长姐的先生,想来这点小木雕肯定难不倒他。
他嘴角微抽,前世以雷霆手段削藩平乱的少帝,现在可怜巴巴地来找他做手工。若要李京仪安心做攀附于他的莬丝草,李时瑜是关键人物,念及此,他便换上面对外人时温润如玉的笑容,“好。”
***
第二日。
京仪陪着太后做完两个时辰的功课后,才见到阿弟时瑜揉着眼睛,手里拿着书本前来,胡乱揉了一通他的头,她笑道:“阿弟昨晚上念书去了?这太阳都升得老高了,还在打哈欠揉眼睛。”
时瑜是经过季明决的指导,昨晚加班加点地细细打磨了一番小佛像,此时才会这般困倦,但不敢让阿姐和祖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好借读书掩饰道:“我来给祖母背课文了!”
太后招呼孙儿在身边坐下,“时瑜是个好学的,京仪也孝顺,整天跟着哀家这个老婆子念经也不觉得烦。”
京仪立刻卖乖道:“跟着祖母才不累呢,我愿意永远留在祖母身边!”
太后摸了摸她的头,笑她的童言天真。笑呵呵地听他一字不落地背下整篇文章,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怕孙儿们觉得无聊,便让宫女提前将小食呈上来。
京仪眼巴巴地盯着阿弟吃冰镇樱桃浇酥酪,她前日就是因为贪凉吃了冰才犯病,嬷嬷三令五申她不能再吃冰,眼下只能看着阿弟吃。刚不服气地咬了一口手上的玫瑰糕,就听见太后道:“京仪又和你表哥吵架了?”那孩子礼数周到,日日来给她请安,进退有度,谈吐不凡,倒是很合太后的脾胃。
想起那天房间里季明决黑沉沉的眸子,她细眉微微拧了下,知道他一贯是个会伪装的,早已把祖母哄得高兴喜欢他,自己实话实说肯定会被祖母教训,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她笑吟吟道:“哪有的事,我和表哥闹着玩儿呢。”
太后看她一眼,才拨弄着佛珠笑道:“好好相处就是。”
连本来埋头吃甜品的时瑜也搭腔道:“季表哥真的很好,他什么都会!还很温柔!”
京仪又伸出魔爪在他脑袋上胡乱揉着,“阿弟什么时候知道了他很好啊?”不过几天功夫就叫上“季表哥”了,这人还真会收买人心。
时瑜差点说漏了嘴,只好又把头埋下去,嘟嘟囔囔道:“表哥就是很好嘛。”
她还要说话,就见一身竹根青宽袖长衫的季明决进来,单膝跪下道:“臣给太后请安。”
太后年纪大了,就喜欢年轻人小辈簇拥着热热闹闹,立刻让身后的嬷嬷把他扶起来赐座,笑道:“哀家这里不比皇宫,不过在此清修,逢之不必多礼,和京仪时瑜好好相处,也叫哀家看着高兴。”
京仪不看他,只抓着桌上的小金钳子,把一个个的脆核桃夹得生响。
他俯身微笑着入座,眼睛却状似不经意地掠过身旁人。她察觉到他那不同往日的目光,微微不满地噘嘴,把小金钳子扔回核桃篮子中,赌气起身道:“祖母,我累了,我想回去睡一会儿。”
“好好好,就让逢之送你过去吧,听说你前两日还差点受凉了?你们多注意着点。”太后是京仪完全恢复后才知她犯病了,但见似乎并不严重,她只以为是孙女儿身体弱,初来山上不适应山间气候罢了。最后一句,是对着竹嬷嬷吩咐的。
“不打扰表哥了,表哥才刚刚坐下呢,还是陪着祖母说说话吧。”她一福身,就轻快地往外跑去。
季明决刚刚才入座,不便就此离去,又有时瑜拉着他,只好坐下,借着举杯喝茶时衣袖的掩映,眯眼看她如蝴蝶一般翩翩而去。
她今日穿了身樱桃红束腰压金线丝裙,极衬她奶白的肤色。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改了文名和文案,希望大家不要迷路,哭哭
☆、第 16 章
季明决坐在原地没动,拿起小金钳子继续京仪刚才没完成的工作,一边将太后敷衍得滴水不漏,连带着一旁的小人儿李时瑜都被他逗得咯咯直乐。若是京仪在此,必定会抱着手冷冷说:“长袖善舞。”
直到太后微微有了倦色,他才很有眼力见地带着李时瑜退下。
宽大的衣袖在风中翻飞,公子行走在葱郁林海之间,仿佛仙人。他嘴角含笑,毫不避讳地跨进长公主的庭院,他得了太后的指令前来看望,有何不妥?
午后阵阵蝉鸣催人昏昏欲睡,东跨院中除了虫子鸣叫外再无旁的声音,连往日守在廊下的逗鸟的小宫女们都不见踪影。
这是全在午睡?他微微挑眉,眉眼如水墨画一般清隽,神态却是轻佻。
直到他绕到后院,看见绿竹拥簇的小亭间独自坐着一人,才微笑着上前。
京仪今日午睡起来,正由阿颜等一众宫女伺候着挑选明日太后寿辰的衣裳妆容,却发现她的耳坠子戴不上了。寺庙中不适合盛装打扮,她月余没有戴耳坠子,又忘了添上耳堵,左耳耳洞竟然长合了。
阿颜劝她明日就不必戴耳坠子了,她却来了兴致,把侍女们赶去午睡,自己躲在后院里偷偷穿耳洞。
银针已经用烈酒擦拭过,面对着一面西洋进贡的镜子,京仪一手捏着银针,一手揉着耳垂,到底是有些犹犹豫豫。
眼看着耳垂都被捏红了,京仪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咬咬牙就把针穿过去。
银针堪堪抵着原先的耳洞,手腕却被人捏住,如金玉撞击的清越声音在身后响起,“殿下怎么能自己做这种事?”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镜子,果然是季明决。
手腕被他从身后伸出的手捏着,落在镜中仿佛他正环抱着她,两人靠得如耳语呢喃般亲近。郎君眉眼如竹如墨,明明是气度宛如雪山之巅般高不可攀的人物,现下却与她耳鬓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