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差点没把桌前的茶杯打翻。
六月底七月初的时候学校期末考试刚结束,各院系考试安排不同,所以有些同学先考完先走,有的后考完后走。我们系里的考试结束比较晚,等我考最后一门的时候,宿舍里就剩瓢姐和另外一个女同学了。
因为我和瓢姐选修的科目不同,瓢姐早上考完就打包行李回家了,我下午考完后回到宿舍,那位女同学正在打包行李,还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被人喊下楼取东西。
我们宿舍的中间有张大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箱子,箱子上还堆了换下来的蚊帐。大家都知道,期末整理东西回家的时候,宿舍那都是一片狼藉的。我也没在意,把蚊帐收拾收拾想挪个空处放东西,结果一掀开,带出了里面的一大捧香水百合。
我说难怪呢,一进来就闻到了香味。
我有花粉过敏,但一直以来自己很注意不会直接触碰,也就没什么事。这会儿撩蚊帐把花一起带起来,花粉自然就撒到了我的胳膊上。我赶紧拍掉花,挠挠胳膊。
跟花一起掉在地上的,还有一个淡紫色的信封,我好心捡起来放在那捧百合的边上,然后赶忙跑到水龙头下给胳膊冲水。
不知是最近考试压力大,身体免疫力下降还是怎的,我忽然就一阵恶心想吐,然后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扶着水池干呕,那位女同学就回来了,看到我也赶紧过来问我怎么了,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对她摆手。
这位女同学跟我们不是一个专业的,在一起住了一个学期,平日总泡在图书馆认真学习,大家关系还保持在比较客气的阶段,谈不上多熟悉。所以她一见我这个样子,自然想到要喊人帮忙,而她拿出我的手机翻了一下,也就翻出了温辰的电话。
她倒是一直都知道温辰是我的男朋友。
温辰火急火燎赶来,把我送进医院,这个过程我脑子不大清醒,过敏这玩意儿严重起来真是能要人命的。
事后,我给那位同学打了个电话致谢,我想她不知道我对花过敏,这花想来也是别人送她的,我倒没什么理由怪人家,所以也没提。而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这毛病,所以从头到尾我也没想过,花会是别人送我的!
温辰见我这个反应,苦笑道:“其实,我真是不如他。”
我不知道温辰为什么这么说,他也不愿意再对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只道斯人已逝,没必要再多追究。
于是我想起了那个被我捡起来又放在边上的淡紫色的信封,里面写着什么?
一晚上我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上面,也没在意后来温辰又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最后他送我回家,在我开车门的时候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小慧我喜欢你,一直以来,我心里只有过你一个人。无论你怎么想我,怎么选择,我只是想告诉你这点。”
我茫然地望着他,而后点点头。
喜欢谁是他的自由,选择谁是我的自由,我脑子有些乱,不想再多说。
回家后,我整个人都有些懵,脑海里一直想着那束香水百合,和被我随手放在桌上的淡紫色信封。
那次从医院里出来后,我回过宿舍整理东西,花自然是没有了,信封更没有。我当时完全没多想,因为从来不觉得那是给我的东西。而暑假过完以后,这事也就这么被遗忘了。
如今,我发疯一般地想知道当年信封里的秘密,而当事人却已经不在了。
我有些颓然,一方面说服自己,知道又如何?陆兆惜都不在了啊!可是另一方面,我又那么地想知道,当年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遗失不一定就是美好的,特别对于我这样有执念的人来说。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完全地真相消失在世界上,因为有一个人肯定知道,那就是温辰!如果他没有看过那个信封,他怎么知道花是陆兆惜送的?想必把花处理掉的人,也是他。
站在他的角度,我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他当时想着要跟我复合,隐瞒花的事也在情理之中。可是理解是一回事,原不原谅是另一回事。所以我必然不会去问他信封里写的是什么,更不会相信他能跟我说实话。
我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打开水龙头狠狠地洗了把脸。
第 5 章
我回到客厅,目光偶然落到了角落里的那盏煤油灯,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赶紧走过去,坐在地毯上,对着煤油灯拍拍手,说:“火焰火焰!”
“靠,我不是火焰,我是灯神!”火焰“呼啦”一下蹿出来,表示不满。
“好吧灯神,”我咽了咽口水说,“既然你那么神通广大能给我钱财美貌,那么你一定有办法知道过去发生的事情,是不是?”
“你要知道什么事?”火焰很警惕地问我。
“我有个同学,叫陆兆惜,他离开中国的那个暑假,我收到过一束他送我的花,还有一个淡紫色的信封。”我说,“我想知道,那个信封里,写的是什么。”
火焰“嗯”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我,反而问道:“这是你的第一个愿望吗?”
“是。”我说。
“你确定?”火焰笑,“知道这个对你现在没有一点好处,不如要钱来得实在。”
我差点没拍桌子了,大声道:“我就是要知道这个!”
“好吧。”火焰的光芒忽然一晃。
这时,周围忽然暗下来,火焰中心的光芒也变得柔和起来,而后我看见了当年我宿舍的那个桌子,桌子上放着箱子和蚊帐,还有一束百合和一个淡紫色的信封。
我的心猛地跳起来,这个场景,就是当年的场景!连蚊帐和花的位置都是一样的!
而后火光晃了晃,场面忽然乱了,我看不大清楚,就像在水中丢入了一块石头,水面起了涟漪,倒影就模糊不清了。
再然后,场景中出现了一双手,那双手拿起了紫色的信封,打开。
那双手如果我没看错,是温辰的手。果然他看过那个信!
这时候随着温辰把信纸展开,镜头也忽然拉近,我得以看清楚上面的字。
上面的话写的很简单:
马小慧:
我去纽约的机票已订,7月15日,中午12点20分。
如果你开口,哪怕在上飞机前的最后一刻,我都可以为你留下。
陆兆惜
瞬间我的视线就模糊了,我想再多看几眼他的字,可是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楚了。
我用力擦擦脸,周围的光线却恢复了,火焰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那个影像仿佛是一个幻觉,抓不住一点痕迹。
“我刚才看到的是真的吗?”我问。
“哎哎哎,你这是怀疑我的业务能力哪?”火焰不乐意了,“跟你说要点实际的东西你不要,非要看这些没意义的玩意儿,看完还不信,真是……”
这会儿我哪里听得进火焰的抱怨,我只觉得胸口闷得慌,气都快透不过来了。
心里很难受很难受,比那次温辰离开的时候还要难受。
一个是抛弃了我的人我想留没留住,一个是能为我留下的人我却错过了。
如果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我或许会冲动于自己的执着,可是这会儿,我无比知道有个人愿意为自己牺牲利益,是多么难能可贵。
讽刺的是,两个人走着相同的路,却基于完全相反的抉择。
而我非要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错过的是什么。
真的,从温辰离开后,我再也没有这样痛彻心扉地哭过,我不知道我哭的到底是陆兆惜的遗憾,还是自己的遗憾。
我哭了很久,直到哭完了一盒纸巾,才听见火焰在那头叹息着说:“哎,姑娘,过去的已经发生了,你想开点啊。”
我瞪了它一眼。
它无辜地闪了闪光,说:“人呢,总是觉得自己知道的就是事情的全部,可是啊,很多时候你真的只能看到一个全局的片面呢。人生在世不容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谁也无法改变,就像身为灯神的我也无法让一个死掉的人复活一样。你缅怀一下也就算了,沉浸于此,却是大大的不好。”
它这话说得没错,我抽泣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话里还有话,问:“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对当年的事情,其实只看到了一个局部?”
“啊?”火焰愣了愣,道,“扼,其实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