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公车来了,他示意我跟上。
公车上人不多,我们走到后排,并肩坐下。
“我们要去哪里拍照?”我问。
他说了个地名,那是一个古镇,在周边还算有名,四星级的旅游景点,江南水乡小桥流水人家的地方,而我刚好没去过。
也不错,就当是旅游,我这样想。只是不近,还得转两趟车。
坐公车有些无聊,我拿出相机摆弄,对着窗外的景色拍照。拍着拍着,大约是陆兆惜实在看不惯了,拿过我的相机告诉我机器的基本功能。然后他发现我连光圈是啥玩意儿都不知道,无语了一阵,又耐心地给我讲解最基本的知识。
我悄悄打量他,心想估计他很少能说这么多话吧,他总是一副油米不进的样子呢。
他发现我开小差,对我皱了皱眉,我赶紧陪笑道:“一下子说那么多我记不住,我慢慢学啊。”
他叹气,凑过来给我看着屏幕,在公车上随便找个点定焦,说光线和光圈的关系,快门的关系,让我自己试拍两张,然后讲解什么是过曝,什么是曝光不足。
这么着,下公车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基本概念了。
对这个古镇陆兆惜似乎很熟悉,带着我绕开收费处,从小道走进古镇。
我问他:“你来过这里啊?”
他说:“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的。”
哦,我恍然。
江南的古镇其实都差不多,明清时的建筑,青砖古瓦,小桥流水连廊残墙以及大红的灯笼。
撇去热闹的人群和熙熙攘攘的游客不说,这里真谈得上一个“静谧”。
阳光斜射过斑驳的白墙,爬山虎爬上了半堵墙,光晕带着历史沉淀的色彩,安静地伫立过这几百年的岁月,光阴流逝似乎只在弹指间,它们不断地迎来春花秋月夏雨冬雪,送走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坐在墙下的竹椅里聊天喝茶的老太老头们,时间都仿佛在这里缓慢下来。
陆兆惜端着相机卡擦卡擦,没再理我。我能说专心致志的男人特别有魅力么?我多看了他几眼,自己也摆弄起相机,学着他的样子拍照。
太阳慢慢上升到头顶,我饿了。
我悄悄瞅了几眼陆兆惜,他一点没要停下来的意思,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他,只好蹲在墙边拍蚂蚁……早知道早上多吃两个包子了有没有……
等陆兆惜拍完最后一组连廊红灯笼,终于对我勾勾手指说:“走,吃饭去。”
我立即蹦跶起来,屁颠屁颠跟他去了。
我以为他会带我去饭店吃,没想到,绕过几条青石板路,竟然走进了一处民宅。
“哎呀惜惜来啦,来来就等你吃饭了。”一个老爷爷在门口看到陆兆惜,笑眯眯把他迎进去。然后看到跟在后面的我,笑得更开心了,说:“啊,这位是?”
“嗯,同学。”陆兆惜说。又回头对我说:“我爷爷。”
“爷爷!”我赶紧叫道,一瞬间脸都烫了,这孩子不是吧怎么把我带他爷爷家来了!
“来来快进来。”爷爷看我的目光显然不止同学那么简单啊,简直是看孙媳妇么!但年见少识窄的我虚汗都出来了。
陆兆惜爷爷家进门是个小庭院,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再进去是大堂,很典型的江南民宅。
奶奶听见声音正在端菜出来,看到我笑得那叫一个欢啊,“哎呀快吃饭了,饿了吧。”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抬头悄悄望了眼陆兆惜,不敢有所表示。
他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跟我说:“过来先洗手。”
哎,大哥,你的神经是有多粗啊!
我在被参观的目光下,艰难地吃完了一碗饭,中间两老还不断给我夹菜,说真的饭菜味道很好,我吃得相当饱。
吃过饭休息一下,喝了口茶,陆兆惜帮忙洗碗去了,老太太拉着我跟我聊家长,说我们家陆兆惜啊,还从来没带女孩子回来过。她用热切地眼神望着我,我楞是没好意思告诉她我们还纯洁着呢……
等陆兆惜洗碗好了出来,在奶奶家院子里还拍了会儿照,我陪聊走不开,也乐得清闲。
话说春末的午后吃过饭就是容易犯困。
大约是陆兆惜拍照拍够了,也大约是他奶奶跟我八卦他小时候的事情被他听见了,他走过来说:“奶奶我们要走了,你们去睡个午觉吧。”
奶奶说:“哎哟我不急,来你们再吃点水果。”
“行那我们带着路上吃,就这样先走了啊。”他显得有点急,耳根也有点红,因为奶奶刚刚说到他小时候发育晚,个子矮,被附近的孩子王欺负,人家跑来强抱他把他急哭了的事。
“你急什么,真是的……”奶奶在身后喊,“小慧啊,空了再来看奶奶啊!”
“好的奶奶!”我被陆兆惜拖着往前走,努力回头微笑还挥手。
真是容易么我。
陆兆惜走在前头,嘀咕了句:“哪那么多话好说。”
我懒洋洋地跟在他后头,笑道:“你也有可爱的时候么,我以为你生来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呢。”
他回头瞥了我一眼,表示不满。
我却愈发觉得这样的他才沾着生活的气息。
下午我们去了湖边,这个小镇有个特别美丽的湖,湖中还有小岛,沿岸种了一排排的柳树,曼妙的柳枝随风轻轻飘荡。
从湖面吹来的风总是格外清爽,我感叹说:“在这里的生活才是生活啊!”
陆兆惜看了我一眼,说:“真把你丢这儿,恐怕你还得想念魔都。这里没有你要逛的商场,没有那么多娱乐设施。”
“好吧。”我耸耸肩,对他招手,“陆兆惜,你过来帮我拍几张照。”
我摆出各种拍照POSE,陆兆惜眉头抽搐了一下,还是端起相机给我拍照。
完了我问他:“要我也给你拍几张不?”
他用十分不屑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不理我了。
第 3 章
从小镇回来的路上,我因为太累了,就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他倒也没推开我,当了我一个多小时的枕头,等我醒来擦擦嘴角的口水,才觉得太不好意思了。
回去后我们互相拷贝了对方的照片来看,放在电脑上一对比,差距真是一目了然。同样一个场景,一个角度,拍出来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我问他为啥,陆兆惜说:“你这是纯粹的拍照,不讲构图不讲意境。”
我瞅了他一眼,有点不服气,“你就不是拍照了?”
他说:“我这是艺术。”
我做了个要吐的表情。
但是回去仔细揣摩,也不得不承认,差距就这样摆着呢。
从那时起,我在陆兆惜的带领跨入摄影这个圈子,跟他的关系也越来越熟。其实他并不是那么难以接触的人,时间长了会发现,他的不近人情,其实是另一种单纯。
是的,他是一个非常单纯的家伙,没那么多人□□故,喜欢不喜欢都表现得很明显。
而我跟他的相熟让一个人不爽了,就是温辰。
那日温辰我打电话,说:“马小慧,我不跟你打电话你也不跟我打是不是?!”
我奇怪道:“我俩不是已经分手了么?我还给你打电话干嘛?”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就说了一句分手,你就当真了么?”
“不然呢?”我揉揉耳朵。
“我就是想给你时间,让你知道自己犯的错误。”他可真是义正严词。
我笑了,“我没觉得自己犯错了。”
“怎么没有?!”他提高了声调道,“我跟张玉馨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冤枉我!”
“都分手了,你没必要跟我解释。”我好心劝道。
“谁跟你分手!我没有!”他开始耍赖皮,“我就是想给你时间看清楚,我跟张玉馨是清白的,跟你分开的这段时间,我也根本没找过她。”
“哦。”我翻了个白眼,心想你找不找她关我何事。
“所以你也不可以跟别的男生来往!”他道。
噢噢噢,原来重点在这里!
我不厚道地笑了。
我说:“哥,我俩呢,是分手了,如果你还喜欢我呢,可以重新追我的,但是要不要重新接受你,我得看你的表现。就这样啊我挂了。”
我在温辰的叫嚣声中切断通话,然后关机,心里那个爽啊。
那段时间恰逢六月考试季,摄影这块就暂且放下了,我跟陆兆惜的来往也就没那么密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