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苦笑：“想明白了吧？”
南书仪点点头：“咱们CEO不地道。”
“行了，他也是博弈的失败者，没什么办法，你等着吧，他早晚也得走，要不是现在被保密合同限制着，以他那个气性早走了，他对我也还行，给了我一封推荐信，就城东软件园那一家，过去还管研发，待遇翻倍，书仪，我信任你，跟你交个底，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南书仪正想着城东软件园那一家到底是哪一家呢，冷不丁听到最后一句，一口土豆差点卡在嗓子里。
然后她猛然醒悟，那一家，就是众所周知的那一家，行业里数一数二的，财大气粗，不少人费尽心机，就想往那儿跳。
“你考虑考虑吧，我交接还需要一个月，如果愿意的话，你提辞呈，我让那边直接给你发offer。”老唐吃了没两口，站起来收拾了一下餐具，在南书仪肩头拍了拍：“放松点，这事儿在行业里很正常，你别被吓着了。”
南书仪被他拍得一个回神，立马道：“老唐，今天这话，你就当没说过，行么？”
老唐脸色一僵：“什么？”
“我不想离开这。”
“原因？”
“原因很多，第一，我的合同还没到期，我这么干违反职业道德，第二，部门事情太多，我不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我走了，其他人怎么办？第三，”
南书仪吸了口气，垂下眼，“不管怎么说，这家公司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收留了我，那时候如果不是这份工作，我妈说不定现在还在医院熬日子呢！”
她抬起头：“老唐，我理解你，但我真不想走，我还有很多项目设想没完成，我不想就这么离开。”
老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叹了口气走了。
南书仪扒拉了一块牛肉塞进嘴巴里慢慢嚼，牛肉的香味充盈着口腔，她始终记得，她进公司的第一天，吃到了第一顿免费的午饭，很多人都抱怨公司食堂不好吃，但那天她打了一份萝卜炖牛腩，牛腩入口的一瞬间，她差点哭出来。
那是她第一次，吃上自己工作换来的饭菜。
那时候父亲的丧事刚刚办完，母亲还在医院里住着，她虽然人前强作镇静，人后却整夜整夜地失眠，她不敢逃避，也不敢面对，每天都像踩在云端，不知道哪一步就会踩空，一直一直地坠落下去，粉身碎骨。
有父亲的朋友给她介绍了这份工作，借着父亲朋友的面子，她预支了公司半年的工资，给母亲用上了进口的好药，吃完那顿饭，她忽然觉得脚底下一下子踩实了，她有工作，有收入，可以养活自己和妈妈了，她不用再担心自己哪一天就撑不下去，一脚踩空。
那天中午吃完饭，午休的时候，她趴在工位上睡了几个月来第一个好觉。
当时她就想，这辈子给公司卖命都行。
后来虽然时过境迁，提携她的领导和把她带进公司的朋友一个个都离开了公司，去别处高就，可只要这食堂的饭菜味道一天没变，她就一直记得那一天。
她理解老唐，这在职场上不算什么事，可她有她的坚持，她不会因为这种毫无意义地斗争而离开公司。
吃完饭的时候，前台说有人找，南书仪过去一看，吕修齐抱着一盒切好的水果等在门口，见到她立刻眉开眼笑迎了上去：“吃西瓜。”
南书仪脸一红，拜吕大猪蹄子所赐，现在一提到吃西瓜她就觉得双唇隐隐烧得慌，吕修齐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故意不说破：“吃个西瓜也能脸红？那吃荔枝，我都剥好了，挨个儿挑的。”
那一盒子都是色彩鲜艳的各色水果球，不知道他挖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挖残了多少水果才凑出这么一盒子。
“呐，不打扰你上班了，我就过来遛个弯，马上就走。”吕修齐见她有些发愣，以为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摆摆手打算离开，却被南书仪突然拽住。
“嗯？”
“我刚刚放弃了一份双倍薪资的工作，你觉得怎么样？”南书仪拽着他慢慢往电梯走，那边没人。
吕修齐想都没想：“双倍薪资？那不会工作量也双倍啊？累坏了咋办？”
南书仪：……
呃……正常人第一反应会是这个吗？
吕修齐见她还在发呆，趁机伸出咸猪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别想啦，放弃就放弃呗，你放弃的理由肯定比两倍薪资重要，再说了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想包丨养我吗？”
南书仪：……噗嗤。
“对啊，谁让我男朋友是一个无业游民呢？”南书仪被他三两句逗得心头一片豁然开朗，索性开起了玩笑。
“没事儿，你男朋友虽然是个无业游民，但是你男朋友他妈工资高啊，不行我牵着你抱着南国去找我妈求包丨养，我妈可疼我了你放心。”吕先生脸皮指数直线下滑，已经快要跌破底线。
南书仪失笑，电梯到了：“行了行了，赶紧走吧你个妈宝男。”
“还有这个这个，”吕修齐进了电梯才想起来，掏出两张票来：“晚上有一场话剧，我买了票，咱们一起去看行不行？”
“晚上再说咯。”
趁着电梯门只剩下一条缝儿，南书仪心情颇好地赐了他一个wink，而电梯里的吕先生，就被这穿透电梯门的wink给电得浑身酥麻，咬牙切齿：“你故意的吧，但凡电梯没关门，你看我不——我不——算了，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吕先生觉得十分挫败。
凌霄VS吕修齐
送走吕修齐，南书仪敛了笑容，怔怔站了片刻。
她其实在乎的不是双倍薪资的问题，她只是有点失落，连老唐这样的人都逃不脱职场的名利之争，她凭什么就能明哲保身呢？
会不会有一天，她也终将不得不去为上层的领导站队，去放弃自己喜欢的工作，放弃并肩作战的队友。
她其实是个想法很简单的人，她喜欢目前的工作，享受这份工作带来的成就感，可是与此同时，她也知道职场上的所有规则和阴暗面。
叹口气扭头打算回去，却见安全通道那站了个人，姚经理点了支细长的女士烟，斜斜靠在楼梯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男朋友不错。”姚女士开口，大概因为环境变了，她语气不像在办公室那么严肃，反而多了点调侃的意味。
“谢谢。”南书仪对夸奖照单全收。
“我以为你会跟他走的。”姚点点盯着她，脸上多了丝说不清的笑容，然后又摆摆手，“不是故意听你们小情侣聊天的，主要我也不傻，你提到双倍薪资我大概就能猜到。”
“那你能当没听到吗？”南书仪沉默了一下，认真问道。
姚点点：……咳咳咳……
被烟呛了。
咳了好一会儿，她掐灭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缓过气来还忍不住笑：“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可爱。”
南书仪无奈：“我认真的，我不想走，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我就想好好在这做事，老唐选择离开有他的理由，我们都知道这很正常，你能不能不要因此迁怒我，给我下绊子什么的？”
姚点点走近两步：“我第一次见到有人会把这些话摊开说，你可够耿直的。”
南书仪抿抿唇不说话，盯着她，等她的答案。
她说这些不是因为耿直，而是相对于互相试探耍心眼来说，这是最快的解决方法。当勾心斗角变成一股滚滚而来的潮水时，有人主动站在浪尖上兴风作浪，也有人被裹挟着无奈前行。
姚点点是前者，老唐是后者。
但南书仪不想成为任何一种，她想在这股潮水中劈出一条坦途。
“那你知不知道，其实你跟我说这些话，本身就代表着，你已经成为了我的嫡系，或者说从你拒绝离开的时候起，你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了。”
南书仪皱了皱眉：“那我该怎么办？”
“做我的嫡系不好吗？还是说你不屑于我这种一心追求更高位置的人？”姚点点挑眉，“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我就是为了往上爬，我姚点点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更高的位置，这一点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我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那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只想安心干活。”
“你不觉得自己太理想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