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爸爸性格温吞且孝顺,虽然不同意父母的看法,却还是依言把南建义弄进了公司,南建义学过一点会计,便理所当然地占据了财务的位置。
世事无常,两年后,公司接连遭遇一系列的麻烦,在公司最艰难的时候,南建义携款失踪,资金链断裂,当时南爸爸寄托了很大希望的一笔订单,却因为资金难以为继而不得不放弃。
南爸爸痛苦万分,多年来的忍耐把他的兄弟之情磨得所剩无几,他打算报警寻找南建义,用法律手段来解决问题,谁曾想到,他年迈的父母从老家赶来,对他以死相逼。
南书仪不知道那两个老人曾经在她的家里做了什么,她只知道,等到她从国外赶回来的时候,父亲自杀,母亲在精神科一度认不出来她。
这一家子愚昧又自私的人,逼死了自己的亲儿子,逼疯了儿媳,逼得南书仪在父亲的葬礼上大发雷霆当众宣布断绝关系。
因为即便是到了葬礼上,南书仪的爷爷奶奶的露面也不是为了送儿子一程,而是为了分儿子的遗产。
那一天南书仪一身黑衣,身后空无一人,她找来律师,把南爸爸的财产一样一样清点,解决完公司的事情之后,南爸爸的所谓遗产,只有一大笔债务。
那对自私的老夫妻当场摁了手印,与南书仪母女断绝关系,自然那笔债务也和他们没了关系。
时隔多年,南书仪回忆起那一幕,依然怒不可遏,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简直不敢想象,她的父亲,面对这样子的亲生父母,内心到底经受着多大的煎熬。
南妈妈给她倒了杯水,良久才道:“都过去了,现在我们活得很好,犯不着跟他们再有牵扯。”
南书仪梗着脖子不说话,半晌,没憋住眼泪,噼里啪啦地滴下来:“是他们逼死了爸爸。”
南妈妈别过头,修长的脖颈优雅而高傲:“那又如何?你能拿他们怎么办?难道你要像他们当初对我做的那样,丝毫不顾脸面大吵大闹弄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吗?”
南书仪咬着牙,一言不发。
她什么也做不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有底线有坚持的人总是吃亏的那一方,而不顾脸面没有下限的无耻之徒,却往往能生活得更好。
南书仪红着眼睛发泄着怒气:“我为什么不能去闹?他们做得我为什么做不得?我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脸面去放任他们干了坏事却能逍遥自在?我不服!”
南妈妈声音很轻,却透着谁也动摇不了的坚定:“你想变成他们那样的人吗?我从小教你的东西你都记不得了吗?”
南书仪猛地站起来:“妈!你总是这样,什么礼仪姿态,就是你的这些无谓的坚持,才让你一再受欺负,现在,你也要我端着这种高高在上的骄傲姿态,任人欺负吗?”
南妈妈怔怔地盯着她,却没再说话。
南书仪不想再吵,砰一声摔上门跑了出去。
她理解不了母亲的坚持,她和南妈妈不一样,南妈妈是出身大家族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她骄傲、矜持、坚忍,永远恪守着自己的坚持,如同一只优雅的白天鹅。
而南书仪不是,虽然从小被南妈妈严格要求,但她觉得自己本质上就是个野丫头,她敢闯敢拼,像一头非洲草原上野性十足的小猎豹,可南妈妈却只会要求她做一头优雅无害的羚羊。
可如果她真是一头羚羊,怕是早在六年前的葬礼上,就被敌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南书仪心里委屈极了,谁都可以不支持她,可她相依为命的母亲竟然也不支持她,她只会要求她的仪态、她的穿着、她的饮食习惯……
可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的大小姐啊!
她的心里生出无尽的逆反心理来,她想去质问许叔,去质问南建义,甚至去质问爸爸的父母。
不,不只是质问,她想去报复他们,去把他们欠爸爸的都拿回来,去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六年了,她早就不是六年前那个一无所有刚刚成年的小女孩,如今的她,什么都不怕了。
然后满心怒火的南姑娘,在小区门外一眼撞上了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吕先生。
吕先生:……
急,还没找到约会的借口就被喜欢的姑娘撞见了,怎么办?
南书仪却愣住了,心头的邪火仿佛被兜头一盆冰水浇下,一瞬间她想起父亲留给她的遗书:别恨他们了,他们不值得你恨,你要开心地活下去,找到自己的幸福。
她怔怔地盯着吕修齐,那盆冰水被她心头的火气一点点焐热,变成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南书仪在吕修齐面前哇哇大哭。
吕修齐下意识上前一步,侧过身把她半拢在怀里,挡过了周围人的视线。
南姑娘哭得抽抽噎噎,仿佛没个完。
吕先生浑身僵硬,又是紧张又是担心还有点暗暗的窃喜。
吕先生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一边把手臂悄悄收紧了一点,好让南书仪靠得更舒服点。
心思缜密的吕先生有点委屈
吕修齐没想到这姑娘这么能哭,自己半个肩膀都湿了,她还没有停的意思,周围往来的人纷纷侧目,有个热心的大婶还凑过来劝:
“小情侣不要动不动就吵架,女孩子要哄着点的。”
吕修齐:……
我不是我没有我委屈。
好不容易等南书仪哭完了,吕修齐还是不敢动,因为南书仪仍然伏在他肩膀上。
殊不知南书仪此刻心里十分纠结,她哭的时候没控制住自己,现在哭完了,她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吕修齐。
满打满算两人才见了三四面,昨天刚在别人面前醉成了一只花猫,今天又哭成这德行,这简直……
善解人意的吕先生出声安慰道:“那啥,你别觉得不好意思,你想我那天被强拉过去假装人男朋友这么囧的事儿都被你看见了,咱俩要不就扯平了呗~”
南书仪觉得颇有道理,心想这倒也是,不过那算什么,我连你拎着两把香蕉上直播被群嘲猴子请来的逗比这种事都围观过了,咱俩还真不一定谁比谁囧。
于是大受安慰的南姑娘淡定地抬起头来,擤了擤鼻涕,又擦了擦眼泪,最后目光落在吕先生湿了半拉的肩膀上。
呃……
南姑娘刚刚的心理建设有点崩,正想着怎么解决眼前这个困境,冷不丁脸颊一热,一只咸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悄默默地伸了上来,轻轻蹭过她的脸颊,手指上还沾着一点——
额,浅黑色的,眼线……
南书仪脸色嘭一下爆红,她今天为啥要化个淡妆出门啊啊啊啊哭之前为啥没想到妆会花啊啊啊啊
啊以及这货的手为啥又细又白又好看啊啊啊啊
咦,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吕修齐动了动手指,忙道:“没事儿没事儿,看不出来,就一点点,我帮你擦掉了。”
一边说一边想,嘤,好滑好软,占便宜了嗷嗷嗷。
“真的吗?”南书仪破罐破摔,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吕修齐差点被这眼神萌晕,毫无底线地狂点头。
因为眼睛还肿着,南书仪又不愿意回家,眼看到午饭点儿了,她也不乐意顶着一双桃子眼出去吃饭,正犹豫着,旁边的吕先生灵机一动:“饿不饿?要不要去我家吃个饭?”
南书仪:……
怎么说呢,虽然说这个建议显得十分的奔放且不过脑子,但是好像还真是目前这个情况下的最优解。
不过脑子的吕先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建议似乎听起来的确有些不怀好意,还没来得及找补,就听南书仪干脆道:“好。”
“啊?”
南书仪无辜地望着他:“还是说你就跟我客套一下?”
“没没没,走,回家吃饭。”
南书仪:……
回你个头的家。
很明显,兴高采烈的吕先生又开始不过脑子了。
吕修齐住得不远,打车十来分钟,两人上车后就一直没说话,南书仪是尴尬的,吕修齐则是在拼命回想自己早上出门前有没有打扫卫生。
前面的司机观察入微,且十分热心肠:“小情侣吵架啦?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呐,个性都强,在一起就得互相包容嘛,尤其是这个男孩子,不能由着脾气来,把女朋友气哭了还不是得你自己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