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成了大佬怎么办(130)

她微微一哂,“那王上为何不曾预见到令郎之死?”

“此间万物皆如草木,春生秋死,此乃天命。”

九尾狐似乎并未动怒,声音还是柔和平缓,语调也没什么起伏,“正如仙君所言,求仁得仁,千岁万载与旦夕朝暮并无差别——他命该如此罢了。”

苏旭在他的话里听不到半分恨意,不知是他真的毫不动怒还是他修养太好。

“若非我另一个儿子唤起仙君的记忆,你也不能将他辨识出来,若非他早年对兄弟太过狠厉,笙儿也不会借机报复他,可见生死皆有成因定数,我看到又如何,看不到又如何呢?”

苏旭听得云里雾里。

等等。

这家伙的意思是,自己是被人唤起了那段六十年前关于幽山君的记忆,而且是被幽山君的仇人,也就是魑灵王的另一个儿子?!

“——夜雪阁阁主?!”

这是她唯一一个能想到的,在见到幽山君前认识的、修为高于自己的狐妖。

“怪不得当时我就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见我之后也说些乱七八糟的废话,原来这才是目的。”

魑灵王长叹一声,叹息的尾音袅袅萦绕在耳边。

苏旭知道那恐怕是默认了,“那王上现在又在做什么呢?如你所言,你今日杀我与不杀我,也都没什么差别了。”

“一朝不曾破碎虚空,就逃不出因果之缚。”

他似乎又轻轻叹息了一声,“仙君不日就会明白——我此来便是为你斩断这牵绊,自此之后,你我两不相欠,只是以仙君如今的本事,恐怕亦要使劲浑身解数方能逃脱。”

苏旭隐约听懂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一团浆糊。

然而,一股本能产生的危机感倏然涌起。

仿佛一道凉意直直窜上脊背。

晦暗的夜幕之下,飞雪如海。

密集而散乱的雪花蓦然一整,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所牵引,化作无数道剑光似的冷芒,又仿佛千万点寒星,划破长夜激射而来。

鸟妖少女手中绽出一点耀眼的红色光芒。

她身形微动,一个呼吸之间,那一点星火似的微光已膨胀成巨大的火团。

滚滚热浪翻腾而起。

她劈手丢出了那团火球。

刺眼的焰光几乎点燃了枯槁的夜色。

崩裂的烈焰如有实质般飞散开来,不闪不避地迎上了冰雪凝聚的箭矢。

冰火相交之时,灵力亦然互相碰撞,甚至发出了连绵不绝的交击声。

无形的气浪在荒原上爆发开来,地面的积雪被震飞,如怒涛般向外层层向外扩散。

冰凌和霜花轰然碎裂成齑粉。

卷上天空的火浪也在溃散、然后渐渐熄灭。

苏旭心中叫苦。

表面上看,她选在此处与敌人交手似乎颇为不智。

因为这里本就是冰天雪地,适合这些冰属灵力狐狸的发挥。

然而,一来她不愿将这些人带入九州深处,届时动手太容易伤及无辜。

二来,她早就发现,妖族的力量在这地方会大打折扣。

譬如最初她一直昏昏欲睡,就是因为这九尾狐施法引她入梦,然而等到靠近埋骨之渊时,她已经完全不再受那种力量的辖制了。

虽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因为她自己的灵力也在飞速流逝,然而总归还是好处多于坏处。

下一秒,四面高耸冰墙拔地而起。

苏旭深吸一口气,掌心的火流奔涌而出,撞在光泽流离剔透的冰晶上。

冰雪消融成水,白色雾气蒸腾而起,然而同一时间,空中卷舞的雪花就如同飞蛾般扑来,层层凝结而上。

冰雪凝结的壁障发出吱吱嘎嘎的冰冻脆响,变得更加厚重坚固。

眨眼之间,四面冰墙已经有百丈之高,厚度已不可分辨,只能望见那层层冰晶中晃动模糊的重影。

鸟妖被围在冰墙之中,如同围栏中挣扎的困兽。

随着那壁障不断变得厚重,她的自由空间越发狭窄。

火焰依然在周身缠绕飞旋,无数条火龙擦过墙面,冰墙上淌出解冻的水流,很快又被重新冻结。

苏旭暗暗叹息。

看来这狐狸说得对,她是无法轻轻松松打发过去的。

不过,她不太相信自己的身法能快过对方,若是魑灵王一直与她维持这样的距离,她就算使了屠山地宫中那一招,说不定都未必能挨到对方。

万一人家直接转身逃跑呢。

火总是不以速度见长。

苏旭头痛地想着,旋又觉得刚才那些话中暗含着别的意思。

“……跑。”

朦胧中,她听到耳边传来什么人的声音。

“……快跑,莫要和他拼命。”

那人继续道。

这声音十分陌生。

“……小傻瓜,你宰了他儿子,他也来杀你一次,无论结局如何此事都会了结,怎么你竟没听明白?”

那人好笑地说道,“走吧,如今你尚不是他的对手。”

苏旭可以确信自己并未听过这声音,然而她却情不自禁想要信服对方,“他方才确实是这个意思?我猜到了,只是不太确定。”

那人又笑了起来,女声低柔又带点沙哑的磁性,“如今你应当知道了,不用谢我。”

苏旭咽下即将冲口而出的道谢。

那人话语的余音渐渐消散了。

她抬起头望着那剔透泛光的冰晶,上面反射出半妖略显狼狈的倒影。

少女黑发凌乱,脸颊毫无血色,发丝散落在白皙雪肤间,一对漆黑羽翼半合半张。

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无力,唯有那一双眼睛依然泛着光,淡金的光辉微小却明亮,像是薄暮的晚霞,又像是黎明的朝曦。

——这不是我。

她忆起在那古魔召唤仪式上听到的神秘声音。

苏旭伸手抹去冰晶上的蒙蒙水迹,刺骨的寒意渗入了她的指尖,又冷又痛,尖锐得像是针刺。

那人说得对。

她就像被束缚在这身躯之中,唯有燃烧之时方能醒来。

在屠山地宫之中,她忘记了法术,忘记了灵力,只记得释放力量的感觉,仿佛诞于本能和血脉。

半妖闭上了双眼。

诡谲的白色火焰冲天而起。

她身边盘旋的赤红色烈焰轰然暴涨,一切火光都变得苍白刺目,火舌嘶鸣着伸上天空,宛如地狱降临人世。

漫天飞舞的霜雪、高耸雄踞的冰墙都在热浪中融化,转瞬间消融成水、水蒸成气,茫茫白雾腾空而起,与天空落下的雪幕相接。

这一场焚天烈焰傲慢地在雪原上燃烧着,点燃了阴沉的夜色。

许久之后,火焰渐渐停歇熄灭。

雪原上早已空空荡荡一片,远处绽裂的深渊鸿沟也悄然消失了。

旷野上恢复了寂静,天色也慢慢变得晴朗起来。

……

苏旭又做了一个漫长而迷乱的梦。

她看到许多幼时的往事,皆是支离破碎、半真半假的片段。

然而在梦中却难分真假。

她甚至罕见地梦到了母亲,虽然那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影子。

苏旭并不通晓入梦一类的法术,但她一向不怎么赞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说法。

她小时候常常幻想母亲的样子,不仅是她想要一个母亲——事实上父亲将她照顾得很好,她并不真的需求母亲的存在,她更希望那人会回来,这样父亲就不再终日郁郁陷入思恋之中。

但她很少梦到母亲。

十余年来也就只有寥寥三四次,醒来时还都记不清梦到些什么。

这一回的梦境里,她还是小女孩的模样,攥着从集市淘回来的头花,蹦蹦跳跳地跑到院子里。

庭前花开如织锦。

碧水清波的湖心中,有一座精致的凉亭,亭中坐着一对风采卓然的男女。

他们琴箫和鸣,乐声婉转悠扬,依稀是鹧鸪天的曲调。

她走过架至湖心的石桥,那女人依稀只有半边明艳剪影,而父亲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眼含鼓励。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她听到了歌声。

那并非是孩童稚嫩的嗓音,倒像是许多许多年以后的自己。

“?!”

然后她就惊醒了。

苏旭恍恍惚惚地半睁开眼。

晨光穿透枝叶的缝隙,慵懒洒在脸上。

她置身于深林之中,周围是一棵棵枝叶繁茂的参天古树,叶片层叠碧绿,又被镶上一层金辉,脉络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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