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沈长河先发了问:“要不要坐云霄飞车?”
“不了将军,我恐高……”
“无妨,有我在。”
“……好吧,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结果,伴随着众人的欢笑声和自己的一路尖叫,李云凌几次下意识地紧紧抱住身边的沈长河,而后者亦是有意无意地揽住她的腰际,墨色长发轻扫过她的脸颊,酥酥痒痒的,却很令人心安。
从云霄飞车上下来,身边这位爷显然还是没玩够,转而又问:“蹦极玩过吗?”
“将军,您这是要玩死我啊。”
“你的胆子有这么小吗?”
“……再大也没您老人家大呀……行吧,李某人我舍命陪君子!”
结果自不必说,又是一阵尖叫,又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搂腰: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然而,让沈长河感到惊讶的是,玩到后面,叫嚷着要“来点儿更刺激”的那个人却变成了李云凌——
“跳楼机!鬼屋!海盗船!将军你可以啊!爽!”
于是,后悔的那个人变成了沈长河。他身子向来不怎么好,被这小丫头连跑带颠地拽着到处走,早已经是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直到最后,两个人来到一座看起来甚是古色古香的院落前。
“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喽!五文钱一个,不甜不要钱!”
大门里面隐约传来枪*炮声,外面则站满了小商贩和年轻的男女游客。李云凌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了,却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疑惑”地看向沈长河,刚准备开口问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却发现他不知何时竟站在了卖糖葫芦的摊子前面,左手里举着一根糖葫芦,右手里举着几枚铜板,正用来和那卖糖葫芦的小哥交换另一串糖葫芦。
“噗!”一想到此时拿着糖葫芦之人面纱下那张绝色无双的脸,李云凌就被这爆棚的违和感逗得直接笑出声来。听见她在笑,沈长河抬手掀起面纱,故意吃了一个冰糖山楂,然后挑衅一般地晃了晃手里的冰糖葫芦,做了个……鬼脸。
幼稚不幼稚啊你!
李云凌刚刚翻了个白眼,就听一声尖叫:“是沈将军!快来看啊!!!”
于是,原本还算井然有序的场面瞬间就混乱了起来。李云凌一脸茫然地被几乎疯狂的人群挤到了一边,发了好一会儿呆,却发现刚才还乱成一锅粥的场面居然逐渐重新恢复了秩序。
——那些疯狂“追星”的女人,居然自动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放他走出了人群。只见沈长河接过插满糖葫芦的把子,如同帝王巡视子民一般的姿态,可做的事却只是将糖葫芦一串一串地发放给每个人;发到最后没有糖葫芦了,他就改成和剩下的人握了握手——整个过程,始终面带笑容。
“各位父老乡亲!”待到一切都做完了,沈长河才重新站到众人中间,朗声道:“沈某不才,承蒙大家抬爱,三年来如履薄冰兢兢业业只为不辜负乡亲们的殷切期望。如今各地医院、学校、市场等均已陆续建成且初具规模,每一位西南军政府的公民都是功臣,也理应享受到西南改革发展的成果!今日乃乐园对外开放的第十日,我很高兴看到大家喜欢这里,也很开心能够见到大家的笑容,这就是对西南军政府多年来改革成果的最大肯定!沈某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给乡亲们,就先请大家吃顿晚餐看看电影,礼轻情意重,大家可不要嫌弃啊!”
“我们不会的!”
“哪能啊,将军爱民如子,我们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是啊是啊!”
……
整个过程,李云凌都是目瞪口呆着的。很明显,这是个突发事件,而且还是个有可能由“疯狂追星”演变为踩踏事故的突发事件,到了沈长河手里怎么就变成了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
难怪他当初敢放走萧子业!就现在这个态势,就算萧子业再回来,民心也已经不在他这边了。放了他,只能证明沈长河够心胸宽广,只能让他更加成为人心所向!
这个男人,真是个步步为营的狠角色。
李云凌猛然惊醒。她从前一直把他当做一个供人观赏、要人照顾的美人儿,从来没觉得他是与她平等的“人”,更不要提把他当做比她更强的“男性”看待。而到如今,这些想法终究还是彻底扭转了。
——沈长河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既有野心也有能力,在这乱世之中仍能保持良善本性、同时又绝无半点懦弱天真的、顶天立地的真男人!
“电影今天是看不成了,我们去看烟花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沈长河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而他手里的糖葫芦也递给了她:“最后一串,给你留着的。”
“喔。”
李云凌闷闷地应了声,接过糖葫芦的动作却甚是老实乖巧。待到二人走到偏无一人的山坡上,她才终于把压在心中那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问了出来:
“沈……将军。”
本想直呼对方的名字,话到嘴边终于变成了官称:“你今天,是不是在跟我约会?”
一张伶牙俐齿的沈长河,这次却沉默了。就在两人之间这难堪的沉默之中,山下不远处便蹿起了第一束烟花——
绽放在深沉的夜空之中,就像昙花一般,绝美却稍纵即逝。
“我很开心。”李云凌出神地望着远方夜色中越来越多的绚丽焰火,微微笑着咬下一颗糖葫芦:“哪怕是上辈子,我也没这么开心过。”
沈长河闻言,沉默着侧过脸去看向眼前的姑娘。焰火的光芒明明灭灭地映在她的脸上,而他则无声地勾起唇角——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轻轻地笑了。
有些承诺,即便给了也未必能够践行,那便不如不给。既然如此,就让眼前之人老在自己心里,也好。
暴雨将至(一)
回府之时,已是深夜。李云凌没去找张牧报备去向就直接回了卧室,准备好好洗漱一番就入睡。可她没找张牧,张牧却先找到了她,笑嘻嘻道:“呐,李小姐,将军带你去哪儿啦?你俩这一身酒气简直跟刚从酒缸里捞出来的一样!”
“去了个酒馆,喝了点儿白的。”李云凌迷迷糊糊地一拍张牧肩膀,疼的后者险些骂娘:“你家将军……不对,咱家将军,嗝!酒量好!好得很!小爷我比不过,比不过……”
说着说着她一仰头倒在床上,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躺下了。见她睡过去了,张牧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不见,掩门走了出去。
议事厅。灯火幢幢之下,军政府所有议员全部到齐,而他口中那位“刚从酒缸里捞出来”的沈大将军,此时正端坐主位之上,目光炯然看向众人:“西部边境局势告急,上京大总统令,要本将军率滇军大部前往迦师古城……”
视线最终落在刚刚想往里面闯的张牧身上,淡淡吐出两个字来:“谈判。”
张牧见他没让自己进来,便乖巧地又退了出去。
“各位议员对此事有何见解,不妨畅所欲言。”沈长河收回视线,复又问道。
武官之首盛齐上将立刻接过话茬:“此事万万不可!将军,我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圣贤书大道理,但陈武那老东西明摆着是要用高昌的精锐兵力消耗咱们的兵力,然后再对咱们一网打尽、趁病要命!就算上京不动手,南方百越蛮子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上次萧子业出征西域不就被他们钻了空子?切切不可让历史重演啊!”
他这一席话说出来,其他人都随之高声附和。沈长河不置可否,微笑道:“其他人呢?没关系,不同的意见也可以说出来。”
“那我便直说了,将军。”
这次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被油脂固定的整整齐齐的短发衬得一张发胖的脸愈发油腻,而比那张脸更油腻的是他的表情:“虽说之前您一直不待见我,可身为军政府要员,我也得说句负责的话:这件事,您还就得听命。”
沈长河歪着头看了看他,没言语。盛齐立刻就火了:“放你娘——”
“盛上将,沈将军还没发话,你着的什么急?”秦朗阴阳怪气道:“西南军政府名义上可还是合众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怎么,你想违抗上命,做反贼不成?”
“秦秘书长,”沈长河和蔼可亲地笑了笑,纠正道:“现在都是共和国了,‘违抗上命’、‘做反贼’这种话,有些不合时宜吧?哦,我说完了,您请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