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特眨了眨无辜的湛蓝的大眼睛:“的确,因为我是跟着你来的。你不会介意吧?”
“介意!”李云凌重重地说了句,才道歉道:“抱歉,我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是因为那个新党小伙子吗?”
“噤声!你想害死我吗?”李云凌兔子一般跳了起来捂住他的嘴。好在这家餐厅人不多,也没什么人往他们这边儿看。莱斯特拼命地眨着眼,连连摇头表示不会再说错话,她才敢放开手,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来不及向你道谢,但是,真的很感谢你,大使先生。”
“不用谢我,因为我没帮上你们,而且也不是我要帮你的。”莱斯特道:“其实是沈……”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他。”李云凌道:“大使先生,你很不擅长说谎,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坦诚相告。所以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因为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他决斗!不对,是竞争。”莱斯特正经道:“对,我想公平地跟他竞争。”
“……什么玩意儿。”李云凌兴致缺缺地接着低头吃菜,嘴里含糊道:“竞争个什么?比美吗?”
“我很爱你,李小姐。”“噗——!”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吓得李云凌嘴里的菜都喷出来了。她极度不好意思地一边自己收拾残局一边偏过头问张牧:“他说啥?我是不是幻听了?”
“我爱你,李云凌小姐。”这位金发蓝眼的帅哥上前一步,居然就这么在她面前跪了下去,说了句安雅语:“&%¥#%@!”
李云凌面无表情地把他扶起来:“对不起,我文化水平低,听不懂。而且我也不是玛丽苏,谢谢啊。”
“……”莱斯特依旧一脸热忱地、深情地望着她:“我是从第一眼就爱上了你,李云凌小姐。请相信我!”
“得!咱们停一下,下一话题。”李云凌连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既然来了,一起吃饭吧——正好我也有事想向大使先生请教。”
毒瘾(四)
最后一波戒断反应终于结束了。
沈长河微弱地喘息着,缓缓张开双眼,安静地望向窗外蔚蓝一片的天空……以及,天空中柔软雪白的云。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
不知怎的,刚从地狱里转了一圈儿的自己,意识清醒后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这么无关紧要。
下意识地想坐起来,手腕却猛地一疼,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随即响起,让他终于记起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沈长河有些难堪地咳嗽了声:“张牧……”
门开了。
时间还没到一个时辰,按理来说,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进来的。沈长河有些错愕地看向来人,先是愣了一下,方才哑着嗓子道:“怎么是你?”
来人居然是李云凌。此时她就站在他身前,垂着头,一双大大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刚刚哭过。从她这边看去,沈长河修长的身子此时被牢牢锁在床上,床头、地面尽是颜色深浅不一的血迹,手腕、脚踝处和镣环接触的地方也都磨得鲜血淋漓;披散着的柔顺长发,此时也湿漉漉地贴着那张绝美却惨白如纸的俊脸两旁,薄唇竟是已然没有半点血色。
“你怎么了?”
沈长河不知她眼中的自己如何凄惨,只是神色如常地问道:“有谁欺负你了?”
李云凌没说话。她只是默然地掏出钥匙解开了他身上的桎梏,扶着他坐了起来,这才点头示意门外的张牧进来。张牧手里还拎着一桶还冒着热气的水,难得恭恭敬敬道:“老大,让属下给您更衣沐浴吧……”
沈长河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又做错什么事了吧?说来听听。”
“老大我冤枉,真不是属下说的!是莱斯特先生……”
李云凌截口道:“都不重要了。莱斯特告诉我说,你……”
她说不下去了;非但如此,大颗大颗的泪水也不受控制地滚落了下来!
沈长河蹙了蹙眉:“看你如此神情,我这是快要死了?”
“你不知道?”李云凌带着哭腔道:“失乐园二号是戒不掉的,沾上就必死无疑!”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哭的?”
“废话!还能是什么原因?”
沈长河认真地看着她,半晌没言语。就在她以为他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他却忽然笑了:“传闻中染上此毒者一年之内必然丧命,他告诉你了么?”
“好像说过。”
“我这已经是第三年了。”
李云凌一愣:“什么?!”
沈长河淡淡道:“所以说,‘传闻’这种东西是最不可信的——我既然能活到现在,也一定能戒掉它。”
听了他的解释,李云凌终于破涕为笑,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才道:“那好,将军你伤口怎么样了?我服侍你更衣沐浴。”
“……”
沈长河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身体,原本没有血色的脸瞬间就染上一抹可疑的红晕。他别开脸,结结巴巴道:“男,男女授受不亲,你,你还是回避一下……为好。”
一旁的张牧忽然大嗓门地说了句:“属下有事向老大汇报!今天莱斯特大使在饭馆里当众向李小姐下跪求婚,说他对小姐一见钟情,随即坠入爱河!”
李云凌怒道:“张牧你学什么不好,偏学长舌妇满嘴八卦!”
“莱斯特一向如此,随他去吧。”沈长河非常淡定地应了句,又对李云凌道:“你不是担心我的伤势吗?过来吧。”
这什么情况?明明刚才还羞臊得像个小媳妇儿,怎么忽然就转性了?您老人家是学过十年川剧变脸吗?
饶是如此,她也只能压下心中疑惑想上前帮忙,却被沈长河再次制止:“让他来,你看着就行。”
……什么鬼?!
李云凌留也不是,走也不行,只能干瞪眼看着张牧扶着他有些吃力地走到临时帘帐后的浴桶里,莫名其妙地听着里面穿出哗啦啦的水声,两眼无神第望着棚顶,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就见张牧一个人走了出来,对她道:“李小姐,接下来就交给你啦。”
“……啊?”李云凌一脸懵*逼地下意识看向里面,就听张牧在身后小声道:“老大说了,让你进去光明正大地看,不用偷看。”
这哪儿跟哪儿啊!
李云凌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咳嗽了一声,大声道:“属下真没偷看,您想多了!属下脸皮没那么厚!”
里面没动静。不但没人应答,就连水声也停了下来,气氛一时尴尬到了极点。李云凌垮下眉头,苦着脸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就见自家将军赤*裸*着上半身坐在水桶中,瘦削却不瘦弱的双臂搭在桶沿上,一双灰绿色幽深的桃花眼斜睨着她,一言不发。
李云凌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相当荒诞的猜测,于是脱口而出:“将军,您这是在色*诱我吗?话说,你肋骨伤都还没好怎么能碰水?”
“无妨,绷带防水。”沈长河迅速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才反应过来,冷冷道:“成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按摩。”
李云凌尴尬地甩了甩头,把脑子里那些黄*色*废料都甩干净了,这才乖巧老实地绕到他背后开始“工作”。手指接触沈长河肩颈的一瞬间,两个人同时打了个冷战——
“好冷。”沈长河侧过脸,口中低低抱怨了句:“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你大爷的!给你按摩你还嫌这嫌那……”李云凌讪讪地缩回手去:“谁说过我们是朋友的?哪儿有让朋友给按摩的道理?”
“哦?”沈长河好笑地瞄了她一眼,悠悠反问了一句:“朋友会给你发薪俸么?”
“……不愧是衣食父母!将军大人我错了!”李云凌心服口服地搓了搓手,等到有了些热气之后才重新按了回去。
嗯,别说,手感是很好的——皮肤又白又细,吹弹可破,简直比她这个女人还像女人!离近了看得也清楚许多:他的肩膀并不宽阔、对于一个男人而言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窄,锁骨细而直,下颌尖而瘦削,使得他整个人显得过于秀气;如果不是突出的喉结甚是明显,说他是个漂亮的女人没有任何人会怀疑。李云凌的手指有意无意抚过他身上已然结痂的伤口,忽然怔住。
——怎么愈合得这么快?
李云凌忽然回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我体质特殊恢复得快,十天半月也就痊愈了;可若换成是你这样的姑娘家,也许连命都会搭进去。”当时她只当他是宽慰自己,如今看来,竟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