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说。草民心中无愧,没有什么不敢说的。”周珏点点头。
“你是怎么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我觉得,这件事对你的伤害还是蛮大的……”段绍文斟酌,“对不起,不知道这个能不能问。”
“无妨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恶人也得到惩处。我认为纠结于往事并无裨益。”周珏面上含笑,似乎真的对过去不介怀了,“我想往前看。即使是有些风言风语,我也不会过于在意。”
“好,郑锴和慕容磬就是欣赏你这样的态度啊。”段绍文想着自己的事,却搬出了两个幕僚说事,“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你对贺兰柯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贺兰柯虽然对周珏下了手,但他确实对周珏很好,这点不假。
“殿下您希望我怎么回答呢?我自然是恨他的。他对我有所求,却欺骗我,逼迫我,我怎么会感激他呢?”周珏的情绪有了些波动。
“你说的,我相信的。”虽然段绍文并不十分肯定,但还是作出了安慰,“不过因为这件事,我们和贺兰部有了些隔阂。我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贺兰柯在贺兰部人缘如何?还有八部之中,谁和贺兰部走得比较近?”
周珏隐约感到接下来自己的话很重要了,“贺兰柯和他的弟弟贺兰枫不睦,有人说贺兰枫志在世子之位,但是贺兰柯并不在乎。贺兰柯在家中的势力很大,一呼百应,老爷子也偏向他。”
“贺兰枫为人如何?”
“我对他不了解。只知道他交友广泛。”
“他都和谁来往呢?”
“那就多了。京城中有名有姓的,数不过来。不过大多是些酒肉朋友罢了。”
“其中或许有真朋友,肯为他两肋插刀的。你想一想?”
“他和赫连部的小公子交情匪浅,他们在太学就是同学。但是贺兰柯说他俩不过是狐朋狗友,成不了事的。”
“赫连族长的嫡长孙吗?”段绍文对赫连舒还有点儿印象,记忆中确实是不学无术的。
“是的。”
“贺兰族长又和谁往来密切?”
“这个我不太清楚。族长之间很少公开见面。”
“那贺兰部对朝廷是什么态度?他们有多少心思用在了正道上?”
“殿下,并非我胡言。贺兰部对朝廷还是很忠心的,尤其是族长,对王上忠诚且畏惧。上行下效,贺兰部对王室很少有不敬的。就是那个案子,知道是你来审理之后,贺兰部中很少有人肯为贺兰柯直接出面,哪怕是与他交好的。只是贺兰余是贺兰柯的侄儿,算是贺兰柯带大的……”
“哦,父王对贺兰部多少还是有些信任的。我不是想为难他们,只是想早做准备。你是认为贺兰部上下对王室很敬畏,不太可能有不臣之心对吗?”
“正是。但是赫连部不好说。他们……”
“赫连小公子在太学喝醉了酒,说想杀我,被我听到了。这一家人活得糊里糊涂的,父王留着他们,是想牵制其他几家吧。”段绍文想起这个人和那一段事,但是呢,赫连舒说的不是想杀他,而是想上他,反正就是对王室很不敬重就对了。他当时心情复杂地看了赫连舒的小身板一眼,觉得这个人胆子真大。
☆、风急雨骤忆往事
晚上,雨下得越来越大了。下午与周珏的谈话,让段绍文陷入了沉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段绍文的思绪飘向了十年前的临淄……
那时候,他的父亲是中山王、青州守备,母亲是青州的大族郭氏,琴瑟和谐,他又是家中独子,备受宠爱。
一日,他和母亲到青州外看望住在邹城的舅舅。邹城在燕国和齐国相接之处,有几个小国家和部落,作为两国的缓冲带,受到两方之一的保护。那时,有一支原属燕国的部落叛了。为了向齐国交投名状,他们直接进攻了邹城。
舅舅带领家人,以及附近的居民持械阻挡。舅舅认为叛军攻击邹城,可能是想拿段绍文这个中山王世子做人质,于是舅舅派人把他们母子快快地送回青州城。
他和母亲是分开走的。他由一位小舅舅和三个家人保护,走的是街巷。但是四散的叛军冲过来了。
小舅舅让他赶快跑,去青州求援。舅舅大喊一声,与另外三人阻挡敌军,不敌而死。段绍文不敢回头,含着泪一直往前跑,因为害怕叛军,得到消息的居民把宅子的窗户钉起来了。后来,他终于看到一户人家没有来得及钉窗户,他翻窗入户。
这户人家的男主人身体似乎不太好,他的妻子搀扶着他。他们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成年了,在做女红。小女儿方才四五岁,正看着姐姐。
“你们不要怕。我不是坏人,我是邹城西街口郭家的人,刚刚从那边跑过来。叛军马上要来了,我们把屋子封起来好吗?像周围街坊那样。”年少的段绍文对他们说,“我帮你们。”
但是家中并没有钉子。于是段绍文和女主人和大女儿把窗户锁起来,用所有能搬动的重物抵住门窗。
门咚咚地响,不要开门!段绍文用眼神暗示他们。这家人也知道叛军的厉害。
“屋里有人么,快开门?”门外有人喊着,重物快顶不住了。
“你们躲起来吧,静儿,淑儿,郭小公子,你们藏在柜子里面吧。”男主人说,“叛军无非要点东西,我们给他就是了。”
屋子中还有两个柜子没移动,这五个人没有力气搬动它们。段绍文和小淑儿躲在一个柜子里,静儿个头高,藏在另一个柜子里。
门开了,叛军见到两夫妇,粗暴地推到他们,问,“你们的女儿呢?在哪里?死了吗?”男主人见叛军身后跟着的一个街坊,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是被街坊出卖了。
“邹城第一美人儿,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啊。”叛军啧啧,“不如跟军爷走,享福去。”
“家里只有我们两人了。”女主人说。
叛军头领完全不顾他的说法,径直过去,把一个个能藏人的柜子打开。淑儿在柜子里颤抖,段绍文抱着她,不让她发出声音。他通过柜子的裂缝看自己能有多少胜算。
静儿先被发现了,叛军把她抱出来。静儿在叛军的怀里挣扎,拳打脚踢。但是女子的力量又怎能比得过如狼似虎的反贼呢?
很快,静儿便被剥干净,在他父母面前。
另一个柜子里,淑儿气得发抖,段绍文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环住她的小脑袋,不让她听,不让她看。
屋子里是血迹,是哭声。
淑儿终于大喊了一声,“啊!”
叛军注意到这里情况,笑嘻嘻地过来。段绍文用力把淑儿掐晕了过去,放在柜子中,自己走了出来。叛军立刻捆住了他。
彼时段绍文年纪尚幼,比这些叛军要矮得多。他抬头看着他们,怒目而视。
“哟,长得真俊。不过我李头儿对你不敢兴趣,倒是我们那个世子,啧啧啧,你有得享福咯。”李头儿看着他玩味地说,“这两个都带走吧,这鸡窝里呀,飞出凤凰来咯。”
叛军将男女主人都杀死了,带着泪流满面的静儿和段绍文离开了。
☆、荒山刀剑谁人知
李头儿虽然说着对段绍文不敢兴趣,但把他抱在马上的时候,把手伸进衣服里狠狠地抓了一把。叛军有马匹代步,两三个时辰就到了一处荒山。这里看起来是叛军的大本营了。
段绍文和静儿被送到同一个营帐,两人相顾无言。段绍文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不一会儿,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双貌美如花的姐弟,心中欢喜,狠狠地夸了李头儿,然后把帐里的其他人赶了出去。
“把衣服解开。快点。”张洪长途行军,似有些疲惫。静儿被叛军的所作所为吓到,按照吩咐解开自己的衣袍。
张洪见到香肩半露的静儿,首先扑了上去。段洛文站在张洪的背后,用手感受张洪背后的肌肉分布。张洪被弄得心痒痒。
段洛文找准了张洪后心的部位,用藏在怀里的刀狠狠地扎了进去。然后马上双手捂住张洪的口鼻,不让他出声。静儿见状,也帮忙捂住他的口鼻。
“擒贼先擒王。我们为他们报仇了!”段洛文小声地对静儿说。静儿低声抽泣。段洛文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段绍文各自不高,但此时却让静儿感到安心,“走吧。拿着他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