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隅被他的眼神看得胃里恶心。
“东东,你乖乖的和弟弟在这等我。”李元胜走出了几步,忽然转过身对夏东又重复了一遍:“乖乖的,知道么。”
夏东听见他的话,立即听话地小声回道:“知道。”
*
“你借给我玩你的水枪,我就把糖果分你一个。”
“不行,我要先吃再换…”
“那,行吧,你得给我玩半个小时。”
小孩子们聚在一起嬉嬉闹闹地分享着他们新得的物件。
只有庄隅和夏东两个坐在远处的秋千的沉默不语,周围好像被厚厚的油脂包裹住,风吹到这里都停滞住了。庄隅坐在秋千上,后退两步然后蹬了一下地面,整个人随着绳子慢悠悠地荡着。
“小夏哥,你说,为什么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心里却并不开心呢。”庄隅是问别人,也是在问自己,聪慧的他似乎发现这李元胜的怪异之处。
可就算知道了,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夏东也坐在秋千上,他没有晃动,只是木桩一样没有生气地站立着。
“我看出来了,那个李叔叔对你并不好是么。”庄隅像是自语,并没有等夏东回复,接着道:“这次回来,你就像变了一个人。那个李叔叔是不是一个暴力狂,或者喝醉酒就会打我们。”
“我也觉得他说身上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秋千缓缓停了下来,庄隅没有继续再荡下去,他从秋千上跳下,走到夏东身边,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他要是对我们不好,大不了找机会我们就跑掉。”
只要能走出福利院常年紧闭的大门,他们就自由了,不会再被关在小黑屋子里,时而被惩罚,吃不饱饭。
“和你在一起,被他领养,总比一直呆在这里好。”
庄隅的话好像刺激了夏东,被握住的手止不住颤抖,等他抬起头时,庄隅才发现他哭了。大朵大朵的泪水砸在庄隅的手背上,庄隅不知所措,“小夏哥,你怎么还哭了…”
“不是的,不是的,小隅…”
夏东已经哭到窒息,长大嘴巴,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他的嗓音嘶哑,用尽全身地力气说话,可是传到庄隅耳朵里,确实那么的微弱,夏东说:“留、留下来,你要留下来。”
庄隅摇摇头,道:“就算李叔叔脾气不好,打我也没关系,我不怕疼。”他低垂着眼眸道,“你知道的,我只想离开。”
他还想说些什么,夏东却握住了庄隅的手腕,带着他朝屋里的方向跑过去。
“你…”
庄隅被突然拖拽的力道弄得脚下一个踉跄,可扫到夏东充血的红肿眼眶后便闭上了嘴巴,安静地跟随在夏东的身后。
他们跑进了一处废弃的杂物间,推开门,铺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庄隅轻咳一声。夏东把他推进去,然后将门栓扣紧,后又不放心,拿来一个板凳抵在门口。
“小夏哥,你是有些话要对我讲是么?”
夏东点点头,擦了一把眼泪咬着嘴唇将长袖的上衣脱了下去。
看到眼前的画面,庄隅瞪大了眼睛,后腿了几步,直到后背撞到了墙壁才停止。夏东原本白皙修长的身躯,变得青紫一片,在衣服遮住的位置,布满了鞭痕甚至有些地方结了痂,在锁骨上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咬痕。
这远超庄隅所设想出最糟糕的结果,他只以为那个李叔叔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也许偶尔会揍他们一下而已。
“这全都是他、他弄得?”庄隅浑身发抖。
夏东哀伤地看着庄隅:“小隅,他就是个变态。他不仅会打我,他还、还总是摸我下面,就是尿尿的地方,还亲我嘴巴,很疼很难受。”
夏东的声音越来越小,然而庄隅听着这音话语仿若惊天巨雷。
性。
这个词对于年幼的他们具有强大的震撼力。
它很陌生,给人恐惧。庄隅第一次接触这个词眼是不小心看到一个护工和男人在咬嘴,他不明白。后来问了志愿小姐姐,那个小姐姐温柔地对他说,等他长大自然而然就懂了。
他没有长大,但看到夏东的模样,这个字眼就提前撞进了他的脑子里。庄隅简直头皮发麻,察觉过来性是不干净、扭曲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还不走。”庄隅脸色煞白,道:“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我不能和他走,你也不可以同他回去!”
原本苟延残存的,对未来憧憬的泡影瞬间被戳破。那个人是变态,好恶心,他还被摸了脸颊和手指。
庄隅蹲在地上绝望地干呕,可是他早上和中午为了完成清理杂草的任务,一点饭都没有吃,所以他吐不出任何东西。庄隅用自己被泥土染上的粉色上衣擦拭手指和脸颊,想要摆脱那种恶心的触感。
“小隅!”夏东穿上了衣服,摸摸他的头发,轻声道:“所以,现在还有机会,你留在这里,才不会变成我的样子。”
夏东对庄隅心怀愧疚,尽管他知道坏了那个变态的好事,自己会被打得很惨,他也怕死,可是他不能临死还要拉着一个无辜的庄隅。
夏东回想自己被李元胜带回去的第一天,他满心欢喜,可自己太天真了,没有看到他的真正面目。还没等到家,他便在车子上同他讲着庄隅的好话,他使用自己所有美好的词汇去形容庄隅,想要这个有钱的新爸爸能够在下一次庄隅一起带回家。
然而这个男人在没有人发现的黑暗角落里,便脱掉了人类的外衣,变成的一只丑陋的怪物,自己拼命反抗也无尽于世,就算哭着喊着要回福利院,不要再叫他爸爸,而那个男人却变得愈加凶狠,梦魇一样无时不刻地纠缠着他。
“小夏哥,你也不可以再回去。”庄隅站起身,抱着夏东:“让我想一想,想一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庄隅想着在身边谁会为他们提供帮助,第一个人是志愿者,可是他没有方式联系到他们。
还有谁呢,厨房的阿姨?清洁垃圾的护工?院长?不可以,庄隅想到他们的面庞和他们的语言,突然醒悟,这些人同那个男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是帮凶。
还有谁?
还有谁有强大的势力,强大到可以在这些爪牙下保护住他们。
一连串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庄隅耳畔。
“别动。”
“你叫什么名字。”
“……”
那个人!
自己刚才遇到的那个哥哥,就是他从王娟手里保护了自己。而且那个跟随着他的保镖手里还有枪支。弱小动物的敏锐让庄隅知晓冷漠的哥哥比那个变态更厉害。
“小夏哥,我想到了,他一定可以救我们。”庄隅燃起希望,“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
庄隅在堕下深渊前,拽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藤蔓。无论这个藤蔓愿不愿意救自己,他都要去争取,无论代价是什么,庄隅都可以支付给他。
…无论多少钱,庄隅能想到最昂贵的东西就是金钱。即使现在的他分文无有,但是可以在未来的漫长时间里赚到指定数目,然后慢慢地还给他。
第7章 世家
“傅夫人,傅大少爷,哎呦,真巧在这遇见你们!”
李元胜摇摆着肥胖的身子,小跑到一位衣着素朴的夫人面前,被一旁的黑衣保镖拦下。
这位夫人端庄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右手的手腕处卷缠着一串佛珠,着深灰色古典暗花纹旗袍,挽起的乌黑秀发用一柄木质簪子束着。岁月虽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可这位夫人因此沉淀得如同经年美玉,娴静淑雅。
但是只要找个有些门路的人,都知道这位夫人可不是面上那般温文,年轻时的傅夫人叱咤商界,行事决绝处置果断,比起傅家老爷子也不逞多让。只不过年岁上来后,便退居幕后,放了手里的权,心向了佛理。
李元胜被保镖阻拦下,也不敢恼火,憨笑着道:“惊扰夫人了,我是京城李氏的旁支李元胜,现在做着地产生意,见了您便寻思上来打个招呼,我…”
傅夫人连他的话都没听完,便微蹙眉头,用手绢捂住鼻尖,对身边的傅时戟道:“时戟,我乏了。”
傅时戟点了下头,对保镖做了个手势,保镖立即厉声将李元胜驱赶离开。
“下次找个清静的地方,什么猫三狗四的都凑过来叫两声。”傅夫人抚着额头,不带语调地对傅时戟道:“还有你身上乱七八糟的毛病,不管用什么方式,早点给我治好,没时间一直让你清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