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嘉苓找到话说了。“不是让你别抽烟吗?”
面前的烟雾抖动,宋清深吸了一口。
他答非所问地,声音低哑,“嘉苓,我好像想你了。”
第28章
回去登机的路上,邹瑜不断啧啧。
“没想到几天不见你们就到这一步了,就知道肯定有戏。”
蒲嘉苓想反驳,可是哑口无言,宋清深话出来的那瞬她自己都懵了。
做按摩的阿姨听到时忍不住停下来看了眼屏幕,在他俩挂断之后说,“妹子,你男朋友可真俊呐。”
……
不是男朋友。
蒲嘉苓解释到头痛。
邹瑜说:“不管是不是,反正他喜欢你!”
飞机在几分钟后忽然加速,伴着轰鸣和瞬时的失重感离开地面。
身旁的邹瑜很快就放平椅子开始睡觉了,她枕着个绵乎乎的小抱枕。蒲嘉苓觉得机上冷,找空姐要了毯子,盖着这层薄薄的布,望向外边的大好河川。
高空之下,夜色里的城市编织起光流的大网。那网一会儿向四周漆黑的山脉用力地扎根,一会儿又被广阔的田野横劈一刀,像是往白净的手腕贴了黑胶布。
蒲嘉苓看着看着,街道的光线竟然在视野里开始与烟火的图像诡异重合,渐渐地,思绪散开。
夜间航班,空姐一开始就送来了零食。
蒲嘉苓没动餐点,潦草地喝了口水,眼皮困顿,却不想闭上睡觉。
几天后。
“你来试着做做这个。”
蒲嘉苓让喊来的人在电脑前忙活,自己双手抱胸站在旁边。
男生看了眼内容说:“蒲主管,这个……之前不归我管啊。”
“现在归你管了。”
蒲嘉苓看着他,微微挑眉,“怎么,做不到吗?”
那人缩一缩脑袋。倒也不是做不到,与平时的工作相比,这事儿并没有困难多少。就是……
“看着我干什么?”蒲嘉苓保持着姿势继续,“快熟悉一下,说不定过段时间这块就是你负责了。”
她又喊进来几个人。
都是她项目组的,其中,还有她曾经一起加过班的那个小姑娘。
自从之前泼水出了差错,那姑娘似乎一直过意不去,整个人警惕性都变强了不少,交上的东西再没出过问题。
上一个项目,历时挺长,跟着做这种大事,组员受到了锻炼。
于是,女孩儿成长了,从频出乌龙,到现在已经可以完美完成蒲嘉苓布置的许多困难任务,这种蜕变,可以说是蒲嘉苓一手带出来的。
蒲嘉苓冲着她说:“你也过来,看看这叠文件。”
女孩过去,快速扫了一遍,老实道:“蒲姐,我不是很会。”
“知道你不会。”蒲嘉苓说:“这些本来是我在做的。今天叫你,就是跟你讲解一下。教完了,你就会做了。”
要她帮着做吗?
没必要啊。
女孩略微有些迷惑,这些东西工作量不大,但有很多决策成分在,按蒲主管平时的性子,应该是亲力亲为才对。
女孩试着问她有没有什么意向。
坐在转椅上,蒲嘉苓随意地翘起二郎腿,纤长的小腿直直的,像两节莹白的玉。
“你觉得可以有什么意向?”
“……”
犹豫片刻,女孩说了几个观点,声音细细的,听起来没有底气。
“大点声,说个靠谱的。”
蒲嘉苓瞥她一眼,“一下子摆三四个大差不差的观点出来,也没个出挑的,咱们这又不是在摆摊响应地摊经济?”
女孩有些窘迫,飞快思考之后说了个重点。
蒲嘉苓这才点头,“不错。在你刚刚几个备选里面,确实这个最好。”
她站起身来走到女孩身边,指着文件说:“但还有更好的提法。”
蒲嘉苓声音很好听,带着女人特有的清脆。她在这个位置坐了很久,对于方案的目光一向毒辣,跟女孩交流的时候,三言两语点出要害。
女孩立时醍醐灌顶,她去看蒲嘉苓的脸——她侧脸专注,就像是电影里被精心安排好的某个镜头。
“蒲姐。”女孩鼓起勇气问:“为什么要教我这些啊?”
“不想学?”
“不是不是。”女孩急忙说:“可是这些,都是管理人的事,您交给我来想,会不会容易跑偏?”
蒲嘉苓从文件上收回目光,看着她。
“没信心,是吧。”
“……”
“你最近表现不错,我觉得你可以试着接触。”
蒲嘉苓又说:“现在就开始熟悉着走,以后要是我走了,你们也不至于停滞,这个项目就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您要走了?!”
女孩惊呆,理智让她把音量控制到两个人能听到的范围内。
“……反应这么大?”
女孩儿忙不迭地,“不是。我只是惊讶,您这干得好好的,马上又要升薪,怎么突然说起要走啊?”
这女孩能力其实不错,就是从上次泼水就能看出并不会掩饰情绪。此时她整张脸都写满了对蒲嘉苓说法的质疑和不舍,这个不舍,是针对蒲嘉苓本人的。
微叹一口气,蒲嘉苓垂眼说:“别激动,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先继续看文件吧。”
*
午休时间。
蒲嘉苓跟几个相熟的同事吃饭,随便窝进一家日料店。
这是个小小的居酒屋,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人们交流的声音和吧台师父的摆弄声融杂在一起。蒲嘉苓在张小桌子上坐下,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摸出来一看,陌生的异地号码,只闪了一瞬便主动挂断。
诈骗号码?
这几天接到几次了,蒲嘉苓犹豫地看了眼,要把手机收回兜里,铃声再次响起来。
这次是宋清深。
“不买保险,不办贷款,没有记不起的老朋友,银行卡也没意外转账。”蒲嘉苓懒散地回答。
“听上去我业务还挺广,”宋清深的笑声有点含糊,“在午休?”
“嗯。今天没在米粉店,恐怕不能偶遇了。”
“那挺可惜的。你中午吃什么了?”
蒲嘉苓耐心地跟他聊起来。
说过两句,蒲嘉苓问:“这次打电话又是干嘛?”
“约你。”他开门见山:“明天有空吗?”
明天是新一周的周末。
蒲嘉苓:“你说的事儿,决定了我有没有空。”
“那悬了。我买了两张电影票……”
“明儿我有三场约会了,下次吧。”
宋清深低低地笑起来。
“比我这个电话诈骗犯还忙啊?”
“嗯哼。”
“那兴不兴插个队之类的……”
“先来后到,没有这种好事。”
“通融一下嘛,”宋清深停顿,“就当还我那个烟花的人情好了。”
模糊的烟花画面立时涌上眼前。
蒲嘉苓觉得荒谬,开始笑话他的胡搅蛮缠:“宋同学。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攻势猛烈了许多啊?”
他坦然地说:“还不是因为你要换城市了嘛。”
“没那么快。我房子都没买好呢。”
“买好就晚了。”他声音懒懒的,“在这之前,得抓紧时间捆住你。”
应该是在开玩笑,语气听起来却一点不像。
蒲嘉苓沉默了下:“可能有点困难。”
“嗯?”
“我是肯定会搬的。”
“为什么?”
“……”
宋清深陪着她一起沉默。
片刻,听到那边打火的声音,蒲嘉苓下意识开口,“又抽啊?”
“嗯。”
“可乐白给了。”
“……”
宋清深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叛逆地吸了口,还是听话地把烟扔了。
他开口说:“抽的时候,就会想起你那天晚上的样子。”
蒲嘉苓:“说话说全。什么我那天晚上,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几声轻笑在耳边沉沉碾过。
店内嘈杂,吵闹得连身旁同事的谈话也听不清楚。
宋清深忽然问:“嘉苓。义正言辞拒绝我的那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
说的是旅游那天,蒲嘉苓听出来了,他说:“那会儿我嘴上说着要坚持,其实心里真的很怕你不理我。”
蒲嘉苓想,她以前追人的时候,就从不担心这种问题。
像他们这种人,追求只是在享受追的过程,对方的意愿并不重要。主动权在自己手上,自然想追就追,想停就停,毫无负担。她以为宋清深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