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面沉默下来,过了几秒,于文丽咬着牙道:“这都是你应该给我的。”
闻言,顾嘉南的唇角稍稍上扬,脸上带了几分荒唐和几分好笑。
静了半秒,他唇角的弧度稍稍敛起,声音很轻:“都快奔四的人了,怎么还不明白,给你是情分,不给你是本分的道理?”
于文丽立刻狂怒:“顾嘉南!你这个杀人犯,有什么资格……”
不等她说完,顾嘉南就挂断电话,捏紧手机,缓了半秒,慢慢地松开,将电话号码拉进黑名单中,然后揣起手机。
他深吸口气,稍稍站直,转过身,弯下腰,拉开衣柜的最底下的抽屉。
是深蓝色的纸袋,右下角印着LOGO。
顾嘉南伸手拿出来,拉上抽屉,坐在担任沙发上,翼翼地打开纸袋。
里面有一个红包、一张贺卡和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他先拆开红包,里面是现金,一共六百六十六元。然后打开浅蓝色的贺卡,上面用深蓝色的带闪粉的笔写着:祝,老男同志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能像以前那么厉害。
看到这里,顾嘉南顿了下,目光落在“以前”两字上,定格了很久,才收起视线,若有所思地轻笑了声:“小姑娘怎么这么会哄人?心都化了。”
他走了会神,拿起盒子,小心地缓慢地打开。
是一只腕表,表盘是酒桶形,表带是银白色,表壳是玫瑰金色。款式简单且大方,很适合搭配日常服装。
顾嘉南拿在手中,仔细地看了看,发现表盘下面还刻了GZN三个字母。
他盯着这三个字母,看了好一会,抬了抬眼,视线落在自己的左手腕。
那里,常年戴着腕表或护腕,即便是在家,也不例外。
小姑娘问过他几次原因,被他打马虎以后,不知道是信了,还是知道他不愿意说,就再也没问过这件事。
他想,应该是知道他不愿意说。
毕竟那么聪明。
顾嘉南笑了笑,靠在沙发背上,微微仰起头,望着被光染成暖黄色的天花板,开始想初恋刚刚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再联系一下他俩的日常,结果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他勾起唇角:“没想到,贺行卿这小子还挺有经验?”
不过——
他什么时候跟别的女生接吻了?
顾嘉南顿时满头雾水,拧起眉,绞尽脑汁地回想,都记不起来他有跟谁接过吻。
准确来说,他活了二十六年,只有那天晚上跟初恋一触即分的经历。
而且——
顾嘉南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她醉得不省人事时说的那句话。
-但他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
顾嘉南感觉,头上的雾水已经快淹没他,能从这个房间流到客厅里去。
他每天一结束通告就回家,几乎没在外面逗留过,比放学回家的初中生还规矩。
如果她在学校,只要不是累得立刻睡着,都会发消息告诉她。
她知道二十三层楼的所有房间的密码都,不仅如此,因为她经常来这边,有时候需要购置大件,他连银行卡的密码都告诉了她。
这种情况下,那句“但他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我”的结论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
顾嘉南想不明白。
再想到小姑娘当时醉得一塌糊涂,哭得那么伤心,累得睡着后,都没忘记流泪。
顾嘉南就更想不明白。
什么时候,又是什么事,让她如此难过?
顾嘉南小心翼翼地把玩着手表,皱着眉想了很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他掏出手机,给贺行卿打了个电话。
响了好几声,贺行卿才接电话,似乎是在睡觉,声音迷糊,带着点儿不耐:“如果不是比天塌下来还重要的事,等过完年,我会直接杀到北城,把你给杀了!”
“你猜的很准。”顾嘉南垂下眼睫,盯着那三个字母,用指腹轻轻地摩擦了几下,轻笑了声:“她喜欢的那个男生,好像就是我。”
“哦,这件事儿啊。”贺行卿的声音缓和了点,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什么猜?会不会说话呢?哥明明是靠高智商,一点一点地推断出来的。”
顿了顿,又道:“还有,你别想偷偷地改年龄。什么男生,明明是男人,老男人。”
顾嘉南:“……”
贺行卿又打了个哈欠,语气自然地扯开话题:“所以你现在在纠结什么?”
不仅被打击年龄,还什么都没说,就被猜出小心思,一把年纪的脸皮比城墙还厚的顾嘉南破天荒地感觉到一丝丝羞耻,叹了声:“我没纠结。”
“那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贺行卿道,“总不会是想我?想听听哥美妙的声音?”
“哦,那还不至于。”顾嘉南道,“我确实没纠结,就是有点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什么?”贺行卿开了瓶水,喝了两口,“不是都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你吗?你认真地追她一段时间,这事儿不就成了?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没犹豫,已经开始追了。”顾嘉南想到那份已经在路上的礼物,满意地笑了笑,随后又道:“就是突然想到点儿事,有点儿弄不明白。”
贺行卿:“什么事儿?竟然把你难成这样?”
“小姑娘确定以及肯定,我一点都不喜欢她。”顾嘉南摸摸下巴,疑惑地道:“但我搞不明白,到底什么时候,又是什么事,给了她这样的错觉?”
“你问我?我连你家小鬼的面儿都没见过,好吗?”贺行卿好笑道,“这样都能推断出来,那必定是得道的半仙,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你不是高考省状元,自诩高智商吗?”顾嘉南笑道,“看样子,还是不太行啊。”
贺行卿笑骂了句:“滚!”
“不过也是,我家小鬼高考的分数比你高。”顾嘉南弯着唇角,慢条斯理地笑道,“你自然推断不出来她的想法,能力受限,我能理解的。”
“你|他|妈的有病吧?人小姑娘考得好,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贺行卿笑骂,“还你家小鬼,人都没追到手,就敢说这句话,我都替你脸红。”
顾嘉南跟着笑了几声,舔了舔唇,笑问:“这种情况下,我暗示自己的心意,你说,她会不会被吓到?”
“不管什么情况,她都会被吓到。”贺行卿道,“还有,你暗示到哪一步了?”
想到小姑娘对自|拍照的疑惑,顾嘉南笑了笑:“不太清楚,但她应该有怀疑。”
如果没怀疑,她不会那样问。
如果没怀疑,她也不会停止编故事。
以为删删减减,他就猜不出来她在说什么了。
在某个方面,他家聪明的小鬼又傻得有点儿可爱。
贺行卿突然安静了会,不知道是感伤,还是羡慕地轻叹:“慢慢来吧,别操之过急。”
知道他跟时遇的事儿还没完,顾嘉南不准备说太多,免得他难受,便道:“就这样,你去睡觉吧,挂了。”
“等一下。”贺行卿好奇地问,“你怎么暗示的?”
“这个啊。”顾嘉南拖着尾音道,“就说来话长了。”
贺行卿:“……”
顾嘉南:“……”
两人隔着电话沉默片刻。
贺行卿直接给郁闷乐了:“行吧,说来话长。”
“嗯,”顾嘉南笑道,“祝你新年快乐。”
“你也是,”贺行卿笑道,“顺便祝你好运。”
挂断电话后,顾嘉南沉思了一会,摘掉原来的腕表,随意丢在单人沙发上。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露半点的肌肤,在此刻,明晃晃地暴露在空气中,袒露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因为常年不见天日,已经冷白得近乎透明,能清晰地看见下面的青色血管。
上面烙着纹身。
两朵彼岸花,一红一白。
红的如血,白的如雪。
它们宛如双胞胎,茎身紧密地缠绕在一块,不分彼此,然后如血和雪碰撞地绽放开来。
它们从皮肉里长出来,好似根就攀附在动脉的壁面上,好似每一滴鲜血从这里流过时,都会染上它们的话语,然后蔓延到全身上下的每一颗角落。
下一刻,它们被银白色的表带盖住,一如从前,被严严实实地遮掩住,继续不见天日。
却又好像变得不太相同。
顾嘉南仔细地戴好腕表,盯着看了好一会,笑了声:“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