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是夜,边赢从门缝底下捡到一张纸。
娟秀的字体赏心悦目:「阿赢,很抱歉因为我的自作主张,让你度过了一个糟糕的生日,在这里郑重地向你道歉,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在最美好的年纪,不负青春年华。」
少年的身形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维持了好久的姿态。
走廊处传来厕所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将他从定格的状态中拽出来。
他将纸团成一团,抛掷进垃圾桶。
不知道云边这会是进厕所还是出厕所,她动静向来很轻,除了开关门,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边赢现在不想见到她。
不止是因为单纯的不想,还因为不知如何面对。
在房间里等了好一会,他才开门出去。
走廊静悄悄,月光铺了满地。
*
戴盼夏吸取教训,提前一天晚上就约了周宜楠吃饭。
周宜楠跟戴盼夏玩了一年,多多少少有感情在,她找不到理由拒绝,第二天只得万分抱歉地跟云边说明情况,并邀请云边一起:“你真的不想和我们一起吃吗?”
云边笑笑:“嗯,你们吃就行。”
反反复复那么多次,周宜楠过意不去,确认道:“你和巴度他们一起吧?”
云边点头。
周宜楠这才放心。
但事实上,云边一个人到小卖部随便买了点饼干和牛奶充当午饭,她不想去食堂,怕又遇上边赢他们,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她彻底认清了边赢对她们母女俩的厌恶。
之前那点关于常温奶茶和脏衣篓引发的自作多情,简直可笑。
云边一个人吃了几天饭,期间再没去过喜滋滋奶茶,虽然喜滋滋奶茶的味道真的一绝,说是她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奶茶也不为过,跟哈巴也有意保持距离,这些都是边赢的好友圈,她还是尽量远离为妙。
不过哈巴完全没感觉出来,依然对她嘘寒问暖,还邀请她参加他的生日派对。
“你几几年?”云边问道。
九月出生的人,除非早读,不然就被拦在六岁上学的线外了,云边以为哈巴比她大一岁,结果两人是同年出生的。
云边惊了:“你比我小三个月,你怎么天天叫我妹妹。”
还叫得那么熟练。
“不输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哈巴振振有词,然后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倒是想叫你点别的,你敢应吗?”
云边“切”了声,问了个辛辣的问题:“那他老婆是你老婆吗?”
哈巴瞪大了他的小眼睛:“哇靠妹妹,你怎么会有这么邪恶的思想,别说老婆了,不输但凡多看谁两眼,从此那女的在我眼里就连女人都不能算了。”
哈巴对边赢一片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扯了半天,哈巴绕回重点了:“所以你会来我的生日吗?”那双不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亮得人不忍拒绝,“我真的特别希望你来,不输啊老颜啊邱洪啊都在,你还可以把宜楠也叫上。”
云边没能抵抗哈巴,答应下来:“好吧。”
但她没叫周宜楠,她能理解周宜楠在新朋旧友间的为难,但人与人之间什么都讲究相互,既然周宜楠没把她当最好的朋友,那她也不会上赶着跟人家走太近。
她想着到时候过去给哈巴送点礼物,象征性坐一会就走。
哈巴的生日在本周周日,时间地点都订好了。他的朋友圈主要有两批,一批是发小,一批就是边赢他们。周五晚上,他和发小几个人在外面玩,临时发现了更满意的派对地点,便把剩下那批人统一拉了个群,在里面发了地址定位和包厢号。
群里一共7个人,颜正诚、邱洪这俩人云边都有微信,边赢的昵称就叫边不输,周影的头像就是她自己的照片,也很好认,还有两个云边就不认识了。
因为创群只做通知用,所以哈巴没给群取名字,就是默认的【群聊(7)】。
直到哈巴过来私聊云边,云边才知道哈巴换地址的原因,新的派对地点有架钢琴,并且经过交涉,店家愿意帮他把钢琴从大堂挪到包厢去。
「你不用给我带礼物,给我弹一首生日快乐歌我就很满足了」哈巴说。
通知完时间,哈巴又装模作样一通文绉绉:
「谢谢大家赏光,那我就等候各位届时大驾光临了。」
*
生日快乐歌再简单不过,但既然要作为生日礼物之一送出去,云边还是特意花时间进行练习,对曲子进行改编,增加可听性。
晚上家里没别人在,边闻在加班,边赢还在“上晚自习”,云笑白最近更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不想天天在家里无所事事,贵妇圈活动倒是多,但她和她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没必要硬融圈子,云笑白从前在锦城就是以开琴行为生,现在打算重操旧业,最近忙着各种准备工作。
屋子里充斥着云边弹奏钢琴的叮叮咚咚,李妈在旁边专心致志地听。
等一曲完毕,李妈佩服地感慨道:“这么多键怎么分清楚啊,还弹得那么快。”
云边看李妈满脸的艳羡和好奇,便招呼她过来:“其实很简单的,您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李妈一面是觉得自己笨学不会,一面是怕弄脏钢琴,她听边闻提过这架钢琴有多值钱,连连摆手,拒绝了几遍,但架不住内心的渴望和云边的邀请,最终洗干净手,并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在钢琴前坐下来。
云边将最通俗易懂的说法讲解给李妈听:“别看键那么多,其实就是do i mi fa so xi七个音的循环,这七个是一组,这七个又是一组,这也是,都是这个唱法,只不过是低音和高音的区别,越往后越高……黑键您不用管。”
快速讲解完琴键,她单手慢慢弹给李妈看,一边弹一遍轻轻念音:“生日快乐第一句是so so so do xi,所以就是这么弹。”
边赢进到家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云边站在一旁抓着李妈的食指,在琴键上缓缓游走,因为李妈的拖累,钢琴澄澈的声音不若平时灵巧,显出笨重,节奏也时快时慢,伴随女孩子细细软软的唱腔,一起回荡在偌大客厅里。
这让他想起他小的时候,也学过几节课的钢琴,老师也像这样抓着他的手,带他初步领略钢琴的世界,但是学习钢琴的过程太过枯燥,冯越又不忍心打打骂骂逼他学,所以他很快就放弃了。
听到门的声响,一老一少回头看他。
云边停下弹奏的动作,冲他笑了下:“边赢哥哥。”
李妈则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阿赢,回来啦?”
纵使她在边家待了多年,但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佣人,坐在主人家上百万的钢琴前,终归是僭越了。
“弹得很好听。”边赢笑了笑。
李妈见他没有半分不满,安下心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都是云小姐带我弹的,是她弹得好。”她随即问道,“你肚子饿吗,我煮点宵夜给你。”
李妈走开后,云边重新在钢琴前坐下来。
流畅的音符倾泻而出,老掉牙的生日歌从她指尖变出新意。
整栋房子突然有种不太真实的温馨,好像沙漠中一汪清泉,明知道不过是海市蜃楼一场,但疲惫的旅客不受控制,步履蹒跚也要向其靠近。
“不用……”边赢从前放学回家几乎从不碰宵夜,这一次本来也不例外,但话到尾音,他又变了主意,“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边不输:我吃饭就是喜欢有钢琴伴奏。
第13章
周天下午,边家客厅一片繁忙。
边赢生日那晚地毯被烧了个小洞,导致整张地毯做废,整个客厅的地毯又是一体的,得从意大利紧急制作然后再空运而来,更换起来也是兴师动众,数十名人员忙进忙出,小心翼翼将沉重家具搬得四零八落,给客厅清场。
客厅地毯本就需要定期打理和更换,只不过这次缩短了时间间距,这种场面李妈早就见怪不怪了,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现场,平均每半分钟就要说声“小心”。
楼梯有道少女的身影下来,脚步轻快。
楼下忙活的人不约而同往上望去。
黑色A字连衣裙衬得四肢纤细白皙,浓密头发蓬松又轻盈,散落在胸前和后背,不施粉黛的脸庞上,精致五官镶嵌其中,整个人是极简的黑色和白色,放眼望去,就只剩那张丰润的嘴唇是一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