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贺云曙还是蛮喜欢这个模样漂亮的小妹妹的。贺文倩小时候过生日,他兴兴头头问遍身边有妹妹的同学小女孩喜欢什么,精心准备了礼物送去。那天贺文倩打扮的小公主一样,拆了礼物却瘪瘪嘴:“云曙哥哥家不该是最有钱的吗,怎么送我这些便宜货。”
此后,贺云曙便不做任何尝试了。
上次见到贺文倩还是婚礼后和厉戎一起回门,遥遥见她同贺文彦他们凑着堆,他自然懒得上前,话都没说一句。
在巧克力里加上掺了omega血的情热,借苏翘的手送到自己这里来的,真的是这个并不亲近的堂妹吗?
贺云曙也拆了颗巧克力送进嘴里,尝到了涩味。
第六十二章 一起
一顿饭吃得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好在苏翘向来是不需要人怎么应和也可以获得乐趣的。后来杜松也来了,三个人吃着甜点聊了一会儿,杜松说下午还有别的安排便带苏翘回去。
贺云曙婉拒了两个人顺路送他的提议,又要了菜单来点了几样。他深深怀疑这家店分量变小了,竟然都吃不饱。
终于感觉到八分饱的时候,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是新买的那一部。贺云曙心里一凛——这个号码除了厉戎,也就只告诉了蜜琪。他匆匆放下勺子,解锁手机屏幕。大段大段的语音和显然是偷拍的图片涌进来,果然是来自蜜琪。她按照贺云曙的嘱咐再次探望吕思铭,顺便帮忙打探其他病人的情况。
蜜琪毕竟在鱼龙混杂的地方混久了,通晓人情世故。猜测其他病人和吕思铭相差无几,困在病区里,没什么人来探望,便打包了不少外面的吃食,找借口送给他们吃。卸下防备后,套出话来就容易得多了。
有不少人都说自己是遭了报应,有和吕思铭一样出轨的,还有比他行径更恶劣的。
但也有想不通自己好端端为什么这样的。
有一个是朋友意外怀孕,走投无路求他帮忙签署手术同意书,从医院回去就发作了。
还有一个是拒绝了死缠烂打的追求者之后,对方吃药自杀要挟她去见最后一面,她不得已开车送对方来医院,陪着洗完胃熬了大半夜,回去就这样了。
蜜琪还发来了偷拍的病历卡照片,小心翼翼地问贺云曙自己做得如何,还用不用再去。贺云曙回复了几句赞许她的打探结果,告诉她不必再去,结了账起身离开。
一推开玻璃门,贺云曙便看见一辆扎眼的红色玛莎拉蒂停在路对面。车窗摇下去,驾驶座上模样俊朗出挑的男人慵懒地靠着,回头率颇高。贺云曙想装没看到,缩回门内去,那人已经瞧见了他,抬起手朝他挥了挥。不少人的目光随之转到贺云曙身来, 在两人之间游移。
贺云曙只好飞快地走上前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没什么好气地瞪着厉戎。厉戎不以为意,倾身靠过来给他扣好安全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厉戎唇角微扬,回答得颇赖皮:“我就是知道。”
贺云曙估计厉戎不止设置了紧急联系人,还装了定位装置,懒得和他斗嘴,便向后靠着椅背,默想着刚刚获知的信息。
厉戎抬手转动方向盘,淡淡道: “那盒掺了东西的巧克力是苏翘给你的?”
虽然那天没有刨根问底,但他果然没忘了巧克力的事情。贺云曙并不意外,说了刚才试探过苏翘,问出贺文倩的原委。
厉戎记得很清楚,那个装着巧克力的漂亮盒子并不满,是缺了两格的。他默了片刻,低声道:“所以……你分化成omega,跟这个有关系吗?”
贺云曙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对于alpha来说,掺了omega 血的情热能让他们的信息素气味变成omega,但身体特征并不会改变。吕思铭,还有其他那些中了招的人都是alpha,也的确如此。
对于omega来说,掺了omega 血的情热可能引发信息素紊乱,甚至窒息危及生命。谢随很可能是因此而死。
只有贺云曙是在未分化状态下中招的。他不嗜甜,只吃了两颗加了料的巧克力。第二天便因为急促的发情热倒在考核场上,被送进兰心医院的隔离病房。不管是信息素还是身体,都彻彻底底分化成了omega。
他的的确确无法判断,究竟是分化预测结果本就出现误差,还是药物导致了所有一切。
厉戎很想说些安慰或者谴责的话,但却并不容易说出口。
如果贺云曙没有分化成omega……
他会完成斯普兰的考核,迎娶从小就定下婚约的苏翘。
他不会答应厉素素的条件成为自己的妻子,也不会失意地走进那间酒吧。
贺云曙当然会过得很好,很幸福,只是那些漂亮的未来图景都不再跟自己有关系。
厉戎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自私鬼,但他的确对翻弄命运的那只无形大手心怀隐秘的感激之情。趁着红灯漫长的十字路口,他抬手覆在贺云曙手背,温柔而坚定地同他交握。
贺云曙没有躲,弯了弯唇角,像在宽慰谁似的轻声道:“没关系,现在我已经不想知道了,我有更想做的事。”
厉戎偏头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笑起来:“好,我们一起。”
第六十三章 来电
玉龙会顶层的包间里,水晶麻将磕碰在一起的声音清脆悦耳。坐庄的女人伸出嫩如水葱的手指摸取牌,倒扣着用指腹摸了摸牌面,笑盈盈地把牌一推:“想什么来什么,又和了!”
旁边三个牌搭子面上微露懊丧,其中一个半真半假地嗔道:“今天小于手气怎么这么壮! 一个人吃我们三家!不行,我今儿非得把本扒回来不可!”。
于弦歌刚要应,手机突然响起来。她伸手把手机拿出来,脸上笑意多少变得微妙了一些:“要紧电话,今天打不成了。”不等她们不依不饶,她又笑道:“我的码子你们分了吧。”
说罢才拿着手机走出包间,找了个空房间把门带好,才接起电话来。
好在电话那端的人耐心足够,一直等着没挂。一等于弦歌接起电话就连忙开口,只是声音同往常有些不同,绷得很紧:“姐,是我,你说话方便吗?”
于弦歌慢慢坐下身来,柔声道:“方便的,云曙你说。”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在思考怎么措辞,顿了片刻才慢慢道:“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吗?姐你给了我一种能帮我的药.……我给他用了....”
“哦?”不必说明白,于弦歌也知道这个“他”是谁。从她把药给贺云曙,已经过了近两周时间。这段时间厉戎时常出入玉龙会、酒吧街之类声色场合,身边常带着个妖娆omega,八卦小报都拍到过一两回。她猜测着贺云曙也该忍不下去了。
“效果怎么样?”于弦歌关切道。
“他状况不太好,但拒绝去医院,也不肯让医生来看。”
于弦歌连忙道:“那他没怀疑到你头上吧?”
“没有”,电话里传来一声自嘲般的笑声:“毕竟我一直都求着他爱我。他现在变得很依赖我,只让我呆在他身边。工作事务也是经由我处理。”
“那不是很好吗?恭喜呀,”于弦歌轻快道:“你自由了。”
“是,我自由了”,电话里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带着某种压抑着的快乐:“他再也不能伤害我,反而苦苦求我别把这事张扬出去,求我帮他找抑制剂,求我陪他去谈重要的生意。”
于弦歌挑了挑眉,笑道:“恭喜呀。”
贺云曙的声音渐渐稳定下来,慢慢道:“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给……我也不会有今天。”
于弦歌笑道:“omega互助嘛,应该的。姐也是受了别人帮助提点才走出苦海的。”
电话那边的人终于带上一点松快的笑意:“有机会能当面感谢你们就好了。”
“一定会有机会的。”于弦歌笑着回答,又安抚了贺云曙几句,才结束通话。
于弦歌若有所思地用摸了摸耳垂,转而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声音轻快地上扬:“哈喽,我有好消息。”
另一端的贺云曙挂断电话,长长舒了一口气。神情倒很自若,全然看不出通话中心神不定、情绪起伏的样子。
而他形容中“中毒已深、行动不能自理、苦苦哀求”的丈夫正好端端地坐在对面,只是脸色颇为阴郁,不很好看。
这办法明明是厉戎自己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