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越领着闻丑丑从后门走了进来,他带着小孩先去了店里的一个小房间,接着换了身衣服走了出来。刘逸杋眼尖,见老板来了,唱完一首歌就悄悄地溜下了台。池越倚在吧台上伸了个懒腰,一抬眼就见刘逸杋俯在吧台上问他:“老板?人呢?”
“里面呢。”刘逸杋比池越小了两岁,当初他来应聘,池越不仅看中了他的业务水平,还看中了他的身份——他是个实打实的Alpha。要知道在如今这个时代,Alpha的稀有性与打着灯笼在菜地里找肉一样高,不过拖相亲的福,对于池越而言,他接触的Alpha可比Omega和Beta要多得多。
“他吃晚饭了吗?今天想吃什么?蛋糕还是布丁?”
“吃了,我们还买了一个草莓慕斯。”池越单手撑着下巴,眼神幽幽,“不过他今天在幼儿园里跟人打架了。”
“打架了?!打哪了?!”刘逸杋急了,“打赢了没?!”
池越把话说得模棱两可:“我觉得是打赢了......但也不排除打输的可能性......”
“哪个小屁孩?!”就算刘逸杋长得文文静静一身诗人歌手的气质,可骨子里还是个Alpha,池越闻着逐渐浓郁的乌龙茶香,感觉有些头疼:“今天不想做生意了是吧?”
“啊——对不起!”反应过来的刘逸杋慌忙地道歉,“我太生气了!”
池越习惯性地摆手,让想过来打招呼的同事们先避一避,舒灼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刘逸杋的信息素,即便他早已适应他动不动就释放信息素的行为,但这与酒味格格不入的乌龙茶味还是令他嫌恶地皱起了眉。
“你不是跟他关系好吗?”池越抬眼,定定地看着刘逸杋,“可以去问问他今天发生了什么。”
刘逸杋应了声好,然而下一秒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没跟你说?!”
“没说。”
“你不是他最喜欢的舅舅吗?!”
池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吧台,悠悠地叹了口气:“孩子年纪大了,有心事了。”
等刘逸杋进了小房间以后,池越从抽屉里摸出一块毛巾擦着本就一尘不染的吧台。舒灼给几个Beta上完酒走了过来,他看着池越怔怔出神的模样,问道:“怎么,有心事?”
舒灼和刘逸杋是在同一天进红浪漫的,同为Alpha的他们年纪相仿性格却截然不同。刘逸杋热情,开朗,话多,天生的乐天派;舒灼性子偏冷,不爱说话也不爱搭话,平日里也就身为老板的池越能与他聊上几句。
“我总觉得有些焦虑......”池越轻皱了皱眉,“可是又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
舒灼挑起一边眉,有些好奇:“相亲不顺利?”
想起那个奇葩的Alpha池越一阵无语:“我寻思人长得不错,怎么脑子就这么不好使呢......”
池越的相亲之旅向来是红浪漫里津津乐道的趣事,什么锅配什么盖,大家都好奇像池越这种天仙似的美人儿最后到底会找到怎样的盖。为此刘逸杋还专门坐庄开盘,从年龄身高家世全面分析池越的每一任相亲对象,最过分的是上周还多了一个新的小盘——池越最后到底会栽在谁的手里?Alpha还是Beta?
当时的池越冷笑一声,借了闻丑丑所有的零花钱梭哈了Alpha,势必要让刘逸杋血本无归。
“哦?不是说这次相亲的Alpha很优质吗?难不成人家看不上你?”
“我觉得我还没差劲到会有Alpha看不上我吧?”池越飞过去一个白眼,凉凉的反问,“还是说你们Alpha现在换口味了?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Omega了?”
“你是哪种类型的?”
“知性,体贴,温柔,大方......”说到后来池越倒是自己被自己恶心到了,“呸呸呸,我怎么脸皮越来越厚了。”
“我不觉得啊,”舒灼坐上高脚凳,顺了吧台上的一个玻璃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你确实有这些优点。”
池越这回连白眼都懒得翻了:“谢谢你哦,不过就算你这么奉承我,我也不会给你涨工资的。”
墙上的挂针走了一圈又一圈,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店的客人越来越多。舒灼挥了下手示意自己先去忙了,池越望着仍旧空空如也的驻唱台,决定先去把人给喊出来。
“吱呀”一声,木质大门恰好在这时被推开,池越下意识的回头,有一群人笑闹着走了进来。
今晚酒吧里的灯光被调得有些暗,橘黄色的光影里这些人的面容显得并不真切,池越看了眼领头的几个人,发现全是生面孔。
这一行人依次经过吧台直奔最大的卡座,他正欣慰着红浪漫越来越高的知名度,走在最后的一个男人却让池越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定格。
这应该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一米八七的个头,西装革履,宽肩长腿。由于灯光的关系,他的脸有一半浸在了黑暗里,池越目不转睛地盯了半晌,那个男人有所感应的迎上了他的视线。
漆黑的眸子,高挺的鼻梁,他的头发有点长了,有一小撮垂了下来;他紧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很淡,如果要找一个形容词,那大抵可以用生人勿进来形容;他黑色西装里的衬衫解开了一颗扣,而领带无影无踪;他与池越对视了一会儿,最后冷漠的转回了头。
池越总以为自己的人生是割裂开的,以22岁为转折点,他的生活被一分为二,左边是轰轰烈烈再也不能回忆的痛,右边是平平淡淡可以一直过下去的生活。然而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人生是完整的,因为有人大刀阔斧的动手,强行把22岁的池越和27岁的池越串在了一起。
他终于记起了自己心神不宁的原因——早晨出门前他无意瞥到了黄历,上面写着吉,宜,缘起不成,忌,缘起不成。
第4章 香根草
五年前。
虞城的七月是充沛的雨季,闷热伴随着潮湿,呼吸之间仿佛都能感受到那种令人不舒服的黏腻。湿气沿着窗沿门缝渗进教室,水汽萦绕在每个人的周围。教室里没开灯,黑压压的,只有高数老师的身影被投映在黑板的白色幕布上。
池越的心思早已不在黑板上了,他热得一身背汗,身后的同学在小声讨论昨晚的游戏直播。黑板上写满了复杂难懂的公式,他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却发觉大脑里已经盛满了空气中的燥意。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节高数课,所有期末考试的重点都会在这节课里被提到,这本应该是整个学期含金量最高的一节高数课,然而却被这鬼一样的天气所拖累。知识点从左耳进去右耳出来,池越茫然地看着讲台前的教授嘴巴一张一合,脑子里蹦出来的却是海滩上一条快要濒死的鱼。
有人在身后戳了戳他的肩膀,池越转头,是隔壁班的陈嘉嘉。
陈嘉嘉递给池越一张纸条,轻声问道:“池越,晚上有个活动,去不去?”
池越打开纸条瞥了眼里面的内容,然后把纸条揉成一团捏在了掌心里。他仰起脖子把目光投到了教室最后几排睡觉的男生身上,不着痕迹的反问道:“还有谁?”
“我们专业的基本全去了,因为这次活动的主题是期末考试前最后的狂欢,懂我意思吧?”
教室里更暗了,有一两声闷雷响在头顶,池越掌心里渗出的汗水很快把纸团浸软,陈嘉嘉等了很久,却只等到池越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似乎有人从教室最后一排抬起了头,不过池越恰好在这时挪开了脑袋,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
又有雷声响起,池越转头看了眼窗外,心想这憋了好几天的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
活动时间定在了晚上六点,池越回到宿舍发现他的几个Beta室友都在穿衣装扮自己。他们看见池越进门,连忙喊他过来出出建议。
“池越!我这么穿可以吗!”
“池越池越!这件白的好还是这件蓝的好!”
“池越!我是喷木质味道的香水还是喷柑橘味道的香水!”
“喷什么香水啊?!”余桐舟大笑着嘲讽道,“你觉得去聚会的Alpha闻得到你的香水味?人家Omega的信息素味道都闻不过来呢!”
“嘁......”林泽羽不屑道,“这种事谁能这么笃定啊?说不准正好有个眼瞎的Alpha撞进我怀里呢!”
余桐舟笑得更大声了:“眼瞎的Alpha为什么要撞进你怀里不撞人家池越怀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