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向晏诧异地望着酒馆里那人。
“赤栏神京,不得谈论偃术。青槐公子,不要轻信人,这世间可是处处险恶啊。”那人招了招手道,“来啊,把这偃师的双手砍下来,看他还怎么画图造木甲。”
“啊啊啊——”刺骨钻心之痛令向晏几近昏厥。迷糊中,他见左右两边,一人举起一只手,颤颤道:“人……人偶!大哥!”
那人又惊又喜:“本来只是要你一双手,你却好死不死是个人偶。你这身体真棒啊,和真人一模一样。兄弟们来,今日一同见识见识。”
淌血的手腕被举起,小刀从砍断的手腕处开始削,切的还是滚刀块。其余人一见,跃跃欲试。
“开颅刺激,我来试试。”头顶传来撕裂声。
“那我来看看他肚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机关。”一双手揪住衣襟。
“我来割了他的情识。”那人跨坐在身上,扯下衣带。
“嘶——”众人全凑了上来,可怜的人偶在冰天雪地中泛红颤抖。
“我就说一个公子哪来这般细皮嫩肉,原来是女儿身。”
“不知道里头是不是也和这皮囊一样真。你们下手都慢一些,别太快把人搞死了。”
向晏好后悔,好想回家。眼前这些人全都无法施法,他不得不放弃这身体,以得到解脱。他闭上眼,续气离魂,谁知那人掐住了他喉咙,魂魄像是被黏在人偶上,完全扯不出。他浑身抽搐,对方感受到他的紧张,越发激动。
忽然,向晏察觉到不对劲。他不可能无法离魂,他当时明明离了魂了。这一切不是真的,是幻象。
霎时天空骤亮,明如白夜。云端破开一口,一只巨足朝他们踩下。几人吓得四处逃窜,唯有身上那人望天惊叹,半天才想到要起身逃跑。巨足一下又一下,碾平了三四条街。那些人终于被追上,一脚落下。
向晏猛然睁眼,见小阴差摔出自己的身体,仰面朝天。他一跃而上,将其逮住。“臭小鬼,是你干的吧。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当好色之徒。看我不替你爹娘教训你。”
向晏在小阴差屁股上打了两下,小家伙哇的一下哭了,闹道:“你居然打我,我爹都不打我。”
向晏顿时心软,想自己居然出手打小孩,真是被气坏了。他松开手,小阴差摸摸屁股,立马变脸道:“你才臭小鬼呢,小爷都五百岁了。”
向晏赔笑道:“那你和临姜差不多年纪呢。”小阴差撅嘴道:“我和他才不一样。”向晏道:“是是是,你是官差,我们是阶下囚。敢问官大人怎么称呼?”
“溶若。”
“罪人——”
“我知道,你叫青槐。”瞧这小少爷自信的模样,向晏也不去纠正他。
溶若道:“你这人真奇怪。最可怕的记忆也不过尔尔,为何也会堕入无间?你看这附近阴差都不肯要你。”
向晏问:“你们为何要最可怕的记忆?”溶若道:“无间的惩罚是永不终结的恶梦,此间的罪人将经历生前极致的恐惧,整整一个中劫。”
向晏恍然道:“难怪我没事了,我生前记忆都丢了呀。”他一手握住瑟瑟发抖的临姜,一手给他拭汗。
“你这是作弊。我要举报!”溶若起身要走。向晏赶忙掖住他胳膊。
“哎慢着,你若要举报,我这还有一事给你。”溶若回头,见向晏对着临姜道:“他是被我拉下无间的,找人接他上去吧。”
“他只能自认倒霉。”
”没办法救他吗?“
“办法当然有。只不过……”溶若笑了笑。
向晏谨慎问:“不过什么?”溶若道:“刚才梦中那只巨足是你造的?”向晏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那可是冥界顶级偃师的能力!”
“冥界也有偃师?”向晏头一回听说,很是新奇。
溶若道:“废话。我们可不像你们人界,我们不用实物不靠双手,凭灵力和想象造物。”向晏噗嗤一声,心想:你们人界,分的倒是清楚,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当年不还是死了才变成鬼的。
溶若以为向晏看不起他们冥界,争辩道:“不要以为这简单,若是随意想想,造出来的可就是废物。”
向晏抬头一看,啊了一声:“原来这垃圾场是这样形成的。”
“你说什么!”
向晏道:“你这么生气做什么?难不成这里的垃圾是你造的?”溶若没说话,看来真是他所为。
向晏牵住那小手道:“说吧,你想做什么,老师什么都能教你。”溶若一声不吭,丢出一本画卷。向晏拿来翻了一眼,画的都是些上古神物。
“有本事就给我造这个鼎。”向晏细细研读了一遍,闭上双眼。
溶若抬起头。上空先出现了几道奇怪的线条,线条移动,慢慢连成形状。紧接着出现了立体的面,面与面相交,不断调整大小。待到形态确定,线条又开始在内部出现,勾勒出复杂的中心结构,随后内部机关也得以运作。再之后,鼎面上显现出材质色彩纹理,最终细节被一一刻画。
向晏睁开眼,巨鼎缓缓在雪地上落下,四面八方的鬼都前来膜拜。溶若兴奋跑到鼎下。向晏拎起溶若架在肩头,好让他凑近细看。
过了半晌,向晏道:“看够了吧。现在轮到你了,怎样才能救他?”
“杀死引梦的阴差。”溶若被向晏放到地上,目光依旧追着鼎不放。
“引梦?”
“阴差引梦,意在进入罪人梦中,促成痛苦,并让其无法解脱。你要做的就是去梦中杀死那些阴差。但前提是不能被发现。倘若发现,他们会先除了你,你就会被逐出梦中。”
第063章 引梦 临姜啊临姜,你居然也会为达目的丢弃尊严
“咦,这有两只螳螂打架呢。”
“傻子,这叫图奸不从。”
一侍女推搡另一侍女。二人嘻嘻笑起来。
“哎呀呀,怎么就把它吃了。”她们惊叫着,后退数步,结果撞到一人。两人刚一回头,就各挨了一巴掌。
几名侍卫上前拦住来人。侍女捂脸嗔道:“还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呢,动不动就打人,也不过是个奴仆。”
“你说什么!”公主扬手又要打。
忽然,两侍女跪下,恭敬道:“君上。”公主既不肯跪,也不回头,纹丝不动立在原地。
“怎么回事。”承决问。
“公主无端端教训人。”侍女侍卫们一一点头,只有一人犹豫不决,不置可否。
承决掣住公主手腕,冷眼道:“这里已经不是你们魏阳王宫了。”
“禽兽。”
“姐弟二人性子都烈得很啊。”
承决哼笑一声,勒住公主的咽喉,惨白的脸上不见一丝畏惧。这时,远处一直没说话的临姜默默来到一旁。他的到来却令公主焦急起来,呜咽道:“一边去!”
承决玩味地收紧虎口,轻一抬手,公主双脚离地,不停蹬踩。刷的一下,临姜跪下了。
承决笑了两声,放开公主,说:“跟我来。”临姜正欲起身,却听道:“我让你起来了吗?”
临姜忍辱再度跪下。承决径自向前,临姜步步跪行,地上传来刺耳的锁链声。
一时间,公主纵身扑来。承决警觉护住临姜,却见公主凄美一笑。她手中握着临姜的随身匕首,扬起下颔,果断一抹。
临姜要上前,却遭到斥喝:“不要过来!你记住,宁为玉碎,不可瓦全。”公主双肩颤抖,缓缓伏地,临姜满眼通红,再不向前。
“不准让她死。”承决一声令下,立即有人跑去传御医,其余的将公主团团围住。临姜都由不得多看一眼,就被承决无情拖走。
一侍卫见状,起身要跟去,却发现天有异象。只见空中云浪翻滚,太阳西升东落,铜漏倒流,一切回溯到几日前。
这晚,魏阳京城沦陷,硝烟漫天,红彻云霄。王宫大殿中,内廷侍卫拉满了弓,一触即发。随着一声高喊,隗方大军如洪水溃堤,攻入大殿。魏阳侍卫誓死抵抗。
承决从大殿尽头步来,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踏出一条血路。临姜一身紫衣,从王座上仗剑飞下,将其逼退数步。承决的招式凶狠,本是刀刀见血,偏偏遇上临姜,攻守兼备,唯快不破,几十招下来,已将对方精力耗尽一半。
另一头,殿前的隗方军从魏阳边境一路杀进京师,气焰正盛,势不可挡。他们将魏阳侍卫一一斩杀,又将箭头指向临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