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姜恍然想起时庭临走前叮嘱过他,不要让向晏轻易给人发现。如今明白了原因,心中竟有些许不甘。
向晏又问:“你今日除了和臣子商讨封官之事,决定好微境怎么处理了吗?”
临姜道:“阴土必然是要拆除的。但微境本身,确实有益于偃方。我们打算将此事公之于众,愿者进入。”向晏说:“我也觉得这样甚好。”
临姜又道:“只不过已经被阴土吸去的百姓,怕是难以带回来了。”向晏点头道:“也只有先救回风渚再说了……”
他说完,顺手推了推发簪。这几日事情一件接一件,他与时庭也疏于联系,本想昨夜说上几句,可一直呼叫到现在,都没有回应。
临姜问:“你打算何时将伏越魂魄收走?”向晏道:“我本是想直接启动阴土带伏越交差。可刚才问过琮言,祭坛魂魄会同进同出,我若启动阴土,怕是会将其他魂魄一并送去阴府。所以我在打算今夜子时,再扮成那韦博士,请阴差上来接人。”
临姜道:“那我立刻命人为你布阵。”
楼船中,几个戏子围着教戏先生听他说戏。
先生手卷戏本道:“圣上大战伏越,将其关入祭坛这段,要有百鬼同心拉伏越入祭坛的场景,以示万众所向。配乐就用当年魏王战死的曲子,把悲壮的调子改一改。”众戏子或点头,或哼唱。
一女戏子朝门外招手,拉来人坐在身边,低声问:“最近有人说见你常去河房,可是有什么露水姻缘?”来人推女戏子道:“定是那人看错了,我哪里去过河房。你们在讨论什么?”
女戏子道:“教戏先生要写新戏本,正和大家探讨呢。”来人纳罕:“怎么忽然要弄新戏本了。”
女戏子说:“你这都不知道。今日新王一登基,游船都被来看戏的人挤爆了。船主也是厉害,昨日一听到消息,就满京城宣传魏王和偃师的戏。从前大家来楼船都是看幻术,公子一走,好不惨淡,眼下又要热闹起来了。这不,船主催促先生和我们赶紧上一出新戏,说魏王复仇,讨伐伏越。可不能慢了,让其他戏班抢去。”
来人思忖片刻,问:“当年魏王和偃师的戏本也是先生写的吗?”女戏子道:“是的吧,说是改了好几遍。他来的早,最清楚。”说罢,戳了下身边一男戏子。
男戏子点头道:“开始时道听途说了很多故事,一并都写了上去。后来公子看完,觉得不妥,让先生删了不少。”
“那哥哥可知,魏王大战隗方王的戏可有改过?”
男戏子回忆道:“那段应该是改过一回。先前是有一整场大战的,可公子说不好,先生就只改成魏王一段独白。说起来那独白,都改了三四回,一会儿说封在一块磐石中,一会儿说封在玉石里,最后才改成这石碑的。我是看不出个所以然,些许是出于韵脚的考虑。”
“除了磐石石碑,可还改了其他地方?比如无人之境究竟是何处?山崖?水底?”
“那倒从来没听过。”男戏子摇头,不解道:“忘纾为何对这细节如此感兴趣?”
第061章 忘纾 是你服侍我开心,在我脚下央求我教你的
忘纾知道自己能进宫,却没想到这么顺。这日,两名侍卫在宫门口将她拦下。侍卫长从远处跑来,支开侍卫,问道:“可是忘了带通行令?”忘纾点了点头,侍卫长便放行了。
先前她跟踪临姜去河房,见到过几次扮成自己模样的玉引。想玉引用自己的身份出入御偃阁多时,如今也轮到她借玉引的面在宫中来去了。
忘纾一路前往祭坛,并无人怀疑。祭坛内有几名宫人在收拾前些日留下的残局。一宫人来问:“姑娘不是去瑞烟宫做法事吗?”忘纾道:“时候未到,先过来看一眼,你们帮我到外面去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几名宫人说是,一一退下。
忘纾绕祭坛一周,察觉石板上刻有许多记号,提起裙角,蹲下研究。无奈试了几种符咒,石板都无动于衷。她敲了敲脑袋,恨从前上课不仔细听讲。
地下传来冤魂声,忘纾连忙收手,心中忐忑。之后,冤魂停止躁动,有声低沉问:“是谁?”
忘纾听出是伏越,定了定神。她想自己是来谈判的,若开门见山说出意图,未免失了底气,只道:“我是来助您对付魏王的。”
伏越道:“你要将我放了?”忘纾反问:“将王放出,王就有信心战胜临姜?”伏越哼了一声,问:“那你又有何高招?”忘纾答:“放出隗方王,与其联手。”
伏越沉默半晌,冷笑道:“你是来找我打听承决的下落。”忘纾见来意被识破,自是有些慌乱,脱口便问:“承决?”
伏越寻思这话中疑虑,渐也摸清来人背景,问道:“你与那承颜是什么关系?”忘纾暗道不好,缄口不答。
伏越揣度道:“这个年纪,做他妃子似乎太小了。”忘纾不应,伏越知是猜中了,又接着问:“听闻承颜从前有个青梅竹马的宠妃陈氏服毒,你可知道为何?”
忘纾琢磨着这问题答了亦无妨,随口便道:“后宫争斗。”谁知伏越却说:“是自杀。因为陈氏知道自己侍奉了太上皇,有违伦常。”
忘纾不信道:“陈氏品性高洁,泼这脏水怕是选错了人。况且出事那年,先皇已故十年,就算真有此荒唐事,也是陈年旧事,为何十年后自尽。”
“想来你是宫中人呐。”忘纾闻言心中一紧,又听伏越道:“如你所说,这并非是十年前之事,陈氏也并无问题,出问题的是承颜,是他让自己所有的妃子都陪寝了太上皇。”
“胡说!”忘纾气急败坏。
“只有那陈氏聪颖,发现了此事。”
“不可能。”
“你不信你可以去问承颜,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忘纾焦急问:“你知道他哪里?”
”这不是你来的目的吗?把我放了,我就告诉你。”这一下,反让伏越抢了先机。
忘纾镇定道:“想我先放了你?你若骗我怎么办。”
伏越道:“我假如骗了你,不过就是找魏王报个仇。可你要是不放我,就不要想知道你们王的下落了。”
忘纾犹豫再三,只有答应。她心中急迫,在石板上胡乱试了一通。伏越笑道:“小姑娘,法术没学好啊。”说罢,在地面破出一道小口。
一只鬼手从裂缝中钻出,在空中画了符咒教她。忘纾低头一试,但见地底紫光乍现,小口如被一紫色巨斧劈开。封印解除,众冤魂一飞而散。
冤魂凝聚在夜空中,一片混乱。忘纾仰望着转了几圈,倏然投了一道法术牵住伏越。
“快告诉我他的下落。”
伏越回头,大笑道:“这世上除了魏王和向晏二人,无人知晓那人身在何处。小姑娘,你不必枉费经历找他人打听了。”他一挥袖,将忘纾震出三尺之外。忘纾捂着胸口,一想上了此人的当,一口血便涌了上来。
这时,外头传来拦人的声音。忘纾踉跄起身,躲到廊柱后。她拭去嘴角的血,忽听到熟悉的声音,于是悄悄探出头。没想到是韦博士带了一凶神恶煞的女子来到祭坛。
忘纾彻夜未归,留守宫中。翌日一早,又找了几名宫女打听临姜所在。宫女们说,王在清晓斋处理政务,昨夜明明出了那样的大事,却如此镇定,言语间难掩倾慕之色。
说起清晓斋,可让忘纾找了大半个皇宫。她就想这宫中何来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原来是改了名。清晓斋原本名为火宵堂,是承颜的书斋。
记得当年她还问过承颜,为何要给书斋起这样的名字,也不担心走水。承颜说,他就要取这龙衔火树之夜的意味,说着也不知在追忆什么。
忘纾步入书斋。屋内陈设依旧,熟悉的珠帘,熟悉的书案,只是桌前坐的已经不再是那人了。
对方抬起头,朝自己微笑,又是那般回回看到都让人自愧不如的美。无怪当年承颜,宁可挑起战争也要把这人带回,真是两国的祸端。
“怎么来了,昨夜受了那么重的伤。”临姜起身上前,拉过忘纾的手来看。
“都是人偶,怕什么伤。玉引这不是都修好了。”
“伤你的可是阴差。”
忘纾嘴角一撇,故意模仿那人。虽说她并不清楚自己扮的是谁,叫临姜如此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