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呢?”
“走了。他说他把师徒关系转交给晴远,让我以后找晴远学去。”
“怪我们公子无情,本以为能和殿下重聚……”白濯正抱憾,忽而惊道,“殿下,你脸怎么红了。”
时庭疑惑地抬起头,正琢磨着,却听芳信道:“老师一直说他没用。”
时庭道:“他以为向晏又有多大能耐。”芳信道:“那也只有怀王您才这么说。”她注视前方,八万大军单脚跺地,引得高台一震,响声如雷。
百姓纷纷起立,拍手高呼。
“晴远大人呢?怎么不见人?”
“这里鱼龙混杂,总不能明目张胆站在台上号令大军。万一有居心叵测之人,不就当靶子打了。”
“话说这晴远大人解何限签名,何限解向晏签名,怎么晴远大人当初就不能直接解了向晏签名?”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嘛。”
“快看,有花!”
远方有一处,或白或紫的野花覆在机甲表面,须臾之间,花开一片。时庭一见,猛然冲下高台。
第022章 元离 雪衣将军,快下来,这里有耗子,你怎么跑了
两侧机甲林立,时庭觉得自己入了阆苑,有谒见仙君的忐忑。路旁侍卫纷纷下扶梯,时庭让他们停下待命。芳信携红梢白濯追来。四人走了一段路,见前方花团锦簇,离奇古怪。
开花机甲的侍卫下来迎接,他身下的扶梯已鲜花盛开,一步一阵花雨。
时庭问:“是你负责这一区的?”侍卫怯懦点头道:“刚才还好好的,盖完印就……”时庭检查火盆和印章,并无异样。他用剑刮去机甲上一大片花,只见木甲表面满是裂纹。
他缓缓伸手,机甲猛然转身像要躲避,可转身后又岿然不动。
“你们过来看这个。”红梢和芳信站在机甲身后,发现地上有只鸟。
芳信道:“刚才这鸟一头撞上机甲,想来引发了机甲自动回身反击。”正说着,花朵在鸟身上盛放。
“木甲鸟?为什么突然会飞来……”时庭蹲下,又伸手要检查。
“殿下,不要。”
时庭陡然回头,见说话的是白濯,心中期望落空。
忽而轻风拂面,几人见万花随风而散,落在临近机甲上,全蔓延开来。
“别碰到那些花!”时庭携白濯,芳信揽红梢,四人顺风向逃离。他们从一台台机甲身下穿过。可风越吹越狠,花雨迅速超越他们,在身前机甲背上爬满。
身前身后尽是开花的机甲,跑亦无用。他们赶紧藏在不开花的一面,喘息思考。身边万花颤抖,一触即发。
风又来了。这次风向改变,不开花的那面也开始受袭。时庭将白濯护在身下,二人蜷缩在地。他脱下外衣掩在他们头上。可风不断将衣裳吹起,根本无法遮挡。
天阴了。时庭抬头,一台机甲朝他们跪下,将他们包拢。四周完全黑暗。他们听见外头风声,和机甲背上可怕的萌芽声。“吧哒吧哒——”
“向晏……青槐,是你吗?”时庭的回音从四面传来,却没传来回答。
“殿下,公子他?”
“这台机甲尚未更改签名,可能是——”时庭突然噤声,他察觉萌芽声越来越近,是花开到了内部!
下一刻,有束光透了进来。机甲爬起,可它已周身覆花,松垮不堪。
芳信大喊:“你疑神疑鬼什么,赶紧出来,风停了。”时庭和白濯跑出不久,机甲重重倒地,散作碎片。
未感染的机甲开始撤离,四人随机甲一路狂奔。跑了一阵,他们与开花区域拉出一条隔离带。而地面多为砂石,花雨不能传播,总算是安全了。
时庭想到撤离的机甲中有不少已更改签名,恍然道:“刚才是你在控制?”
芳信牵着红梢回头一笑:“才发现啊?晴远不在,我本也不想出手暴露自己。老师说,晴远名气太大,若是他签名,怕有一日会和自己一样,所以让我暗地里签名。不过外人总还认为是晴远。”
时庭道:“这样的事居然不早和我说,你老师可是把兵权交到你手上了——”正说着,他感到手指痒,低头一看,裂了一小条缝。
“可恶!”左手中指指节开了花。
行会歇业,筹划重修。几名偃师正和匠人商议,一旁人偶们专心清扫院子。晴远坐于残垣之中闲望,颇有几分仙气。这时拍卖行的人来送人偶,可人偶实在无处落脚,晴远知会几句,将人全打发了回去。
晴远见时庭来,起身道:“向晏的木甲被何限事先都偷去了,倒是是不幸中的大幸。那天又是地震又是大火,拍卖行才没把新买的人偶送来。”
时庭瞧见扫地的人偶中有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人偶紧揣扫帚,狠狠盯着自己,忽然一怔,又惊又喜,低下头继续扫地。
晴远问时庭找他何事。时庭伸手,手指用布包裹,避免传染到全身。晴远取剪子剪开布,见花被碾平,印于指背,讪笑道:“这指节开花倒像个指环。”
时庭正色道:“上千台机甲都开花了。”
“隔离了吗?”
“芳信把未感染的机甲调走了,我交待侍卫用油布把感染的机甲先裹起来。”
晴远用剪子将花拔出,花生了根,根须很长。他说:“我拆了。”时庭点头,整根手指就给剪断了。魂魄的手不知何时被晴远放在体外,时庭感觉不到疼,如同麻醉了手部。
晴远将手指放在一边,道:“过几天来,我安新手指。”时庭掏出钱袋,却听道:“我答应了向晏,不和你收修理费。”
晴远扶住时庭肩膀,让他起身。只见他们身下坐着的木门因手指放在上头,也开了花。
晴远问:“殿下可知却死香?”时庭摇头。晴远又问:“那返魂树呢?”时庭还是摇头。
“返魂树下死尸闻气而活。返魂树根心熬成丸子,名曰却死香,可活死人。返魂树叶炼制成油脂,名曰返生膏,死物生花。木甲开花会撑出裂缝,花症容易沾染蔓延,需完全切除感染部分。木甲一旦开满花,再无法修复。”晴远说完,御火烧了那块木头。
时庭问:“机甲水火不侵,又要如何处理。”晴远答:“让鹏鸟送去一同沉海。”时庭道:“非要如此?”他不愿见满载回忆之物一件件消失,而新的又不再出现。
晴远道:“偃方国始建之初,亡国的隗方子民炼制返生膏,传播花疫。偃方找不出解决对策,便将感染木甲全部烧死,不能烧死的沉海,孤魂野鬼遍地。花疫断断续续三年才彻底消灭,偃方死了九成木甲。三年前,魂甲军败给我们柔夷死士,他们之所以战败,不单只是丧失了当年誓死复国的决心,还因正怀着对魂甲帝国灭亡的恐惧。”
时庭道:“你觉得这花疫可是偃方伎俩?我们一解签名,赤栏又能操使魂甲军,偃方必然忌惮。”
晴远道:“偃方今有木甲八百万,皆是高级木甲。比起赤栏落后又数量稀薄的木甲,花疫对他们来说才叫威胁。这背后若非另有其人,那便是偃方那边已有应对之策。”
“雪衣将军,快下来,这里有耗子,你怎么跑了。”
一个八九岁的小偃师正招唤一木甲猫,雪白如玉。猫儿在时庭他们身后的墙头,二人都目不转睛看着。这猫儿似乎怕耗子,小偃师对它施法,都不下来。
“我有一灵物,殿下不妨拿去玩耍,些许会有答案。”晴远转身背对那猫,与时庭并排而立,将一株桃枝偷偷递上,又嘱咐道:“里面东西别清空了。”说完,长袖一挥,跃至墙头,抓猫去了。
时庭回到家,匆匆往屋里去。他途径池塘,见一群木甲聚在池边,忽又一哄而散。有人跑来告诉时庭,元离头上生了一朵莲花。
元离见时庭来,噙泪道:“时庭啊,我疼……”
时庭望着池塘,问怎么一回事。池中开了几朵水莲,鱼似乎也变多了。
向喻道:“这季节莲池开花,大家都好奇在看。哪知道水里蹦出一条鱼。元离头凑太近,给撞上了……”
“立即让人把池塘封了,木甲严禁靠近。”木甲们正纳闷时庭为何下此命令,又听他对向喻道:“你去把他头上长花的部分切了。”说着将随身佩剑扔给向喻,转身离开。这一下,再没人敢以身试法靠近池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