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程锦容,永安侯又是一阵锥心的懊恼后悔。

现在想这些,除了让自己懊恼之外,毫无用处。永安侯定定神,低声道:“殿下能想明白就好。一动不如一静,不可轻举妄动。”

二皇子缓缓吐出心头浊气,点了点头。

……

在众人瞩目之下,六皇子当日晚上就进了保和殿伺候笔墨。

宣和帝的御案前堆满了奏折。

这些还都是紧急要批阅的奏折。事实上,还有许多不太要紧的奏折,根本连呈至圣前的机会都没有。

做天子,不仅享有万人之上的权利,也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辛劳。

六皇子没有出声,安静地研墨。

御笔朱批,用来批阅奏折的,不是等闲黑墨,而是特制的朱色墨锭。倒入水,缓缓研磨,砚台里的清水,渐渐被朱色染红。

宣和帝批阅了几本奏折后,便有了倦意。索性搁下笔,将奏折给了六皇子:“小六,你来念给朕听。”

六皇子应了一声,接过奏折。少年清亮的声音,在保和殿里回响。

宣和帝闭着龙目听奏折,果然疲惫略减。待听完奏折后,再动笔御批。下一本奏折,六皇子继续读,宣和帝依然闭着眼听。

肃穆的保和殿,比平日多了几分热闹和脉脉温情。

读了一个时辰的奏折后,六皇子的嗓子发干,声音也有些沙哑。

赵公公悄步上前,低声禀报:“启禀皇上,程太医亲自煮了利咽去火的药茶,有润喉去燥之效。请皇上稍事休息片刻,和六皇子殿下用一盏药茶。”

这个程锦容,定是心疼六皇子一直在读奏折嗓子都哑了,才特意煮了药茶,请赵公公送来。他每晚看奏折,也没见过什么药茶。

宣和帝看穿程锦容的用意,却也未多言,随意地点了点头。

他偏爱六皇子,自然也愿见别人待六皇子好。

随药茶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些糕点。糕点味道清甜,配着热腾腾带着几许药香的热茶,颇为美味可口。

六皇子连着喝了两杯药茶,胃里心里都热乎乎的,精神为之一振,继续读奏折。

又过半个时辰,宣和帝才道:“行了,朕有些乏了,要去歇下。你回寝宫后,也别熬得太迟了。”

六皇子笑着应下,拱手告退。

退出殿外,便看到了程锦容。

六皇子低声笑道:“谢谢容表姐的药茶。”

程锦容抿唇一笑,轻声叮嘱:“殿下回去之后,别熬至深夜,早些睡下。”

六皇子有些无奈,小声说道:“太傅们已将课业减半。我要是还不完成课业,明日有什么脸去上书房见几位太傅。”

想不熬夜也不行啊!

要成大事者,总要吃常人不能吃的苦。

这只是刚开始。

以后,六皇子的日子绝不会轻松好过。要应付几个野心勃勃的兄长,要接受宣和帝的教导和挑剔,要折服一众文臣武将……哪一件都不是容易的事。

话说回来,要做储君,又怎么可能轻松?

程锦容目中闪过怜惜,没再多说什么。

待六皇子走后,程锦容才暗自轻叹一声。

……

六皇子确实愈发辛苦忙碌。

白日的课程被排得满满的,上午读书,下午练骑射习武。原本中午除去吃饭,还能休息一两个时辰。

六皇子晚上时间不够用,只得将大半课业都挪到了午后完成。

好在六皇子年少,精气神颇足,这般忙碌紧张,也能撑得住。

宣和帝龙体虚弱,视力大不如前,如今又有六皇子可用,到了晚上不再看奏折,直接改成了听奏折。

六皇子读完奏折,便能看到宣和帝如何批阅奏折。短短几日,六皇子对朝事还谈不上如何了解,不过,也有了许多收获和体悟。

对六皇子来说,这不算辛苦。

真正辛苦的,是和几位皇子周旋应对。

宣和帝气头一过,总算肯让大皇子二皇子上朝了。大皇子对六皇子频频示好,二皇子更是前所未有的热络。

便是心中泛酸的四皇子五皇子,也不将嫉恨摆在脸上了,对六皇子那叫一个热情。四皇子要拉六皇子一同练箭,五皇子就要和六皇子一同骑马。一口一个六弟,叫得别提多亲热了。

六皇子心里五味杂陈,在私下见程锦容时,忍不住感慨了一回:“几位兄长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不但没感动,反而觉得不自在?”

程锦容淡淡一笑:“因为殿下心里清楚,这份‘兄弟情谊’是因何而来。”

六皇子哑然。

是啊!

他又不是傻瓜,怎么会不清楚。兄长们对他这么“好”,都是做给父皇看的。假的就是假的,和发自内心的关切亲热总是不一样。

他真正想要的,不过是嗓子干哑时送来的那一杯药茶。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亲近

六皇子沉默片刻,才低声说道:“容表姐,父皇对我这么好,我心中十分欢喜。可有时,我又有些惶恐。”

“眼下看来鲜花着锦,风光之极。可这一切,都是来自父皇。如果有朝一日,父皇对我不满,心生厌弃。我就会像大皇兄二皇兄一样,被责罚被冷落,惶惶不安地祈求父皇的眷顾怜惜。”

“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满心不是滋味。”

程锦容静静地凝视着六皇子。

目光温柔如水,满是怜惜。

这种被人全心关怀和疼爱的感觉,令六皇子心生暖意,藏在心底的话一股脑地说出了口:“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别人一定会觉得我很矫情虚伪。可我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我喜欢父皇对我的好,我是父皇的儿子,儿子希冀得到父亲的喜爱,没什么可耻的。”

“可父皇是天子,他的偏爱,在所有人眼中代表着圣眷,意味着储位的动摇……其实,我没那么想做储君。”

“可是,现在我已走上了这条路,再也退不得了。”

到底还是个半大少年,要担负起宣和帝的浓厚圣眷和众人瞩目期待或怨憎算计,对他来说,这份压力沉沉如山,压在他的略显单薄的肩膀上。

程锦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六皇子走到今天这一步,绝不是偶然。

她在暗中不动声色地谋算推动,利用自己对裴皇后和六皇子的影响力,一步一步推着六皇子向前。贺祈会站到六皇子的阵营,也有一半是因为她的缘故……

六皇子什么都不知道。

在他眼里,她是疼爱他的容表姐。

对着这双满是信任的眼眸,程锦容忽然生出愧然和自责,一时情难自禁,脱口而出道:“殿下,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也盼着你做储君。你会不会对我心生失望?”

六皇子的反应出人意料,轻笑了起来:“这怎么会。我能这么快博得父皇欢心,你不知暗中出了多少力。便是贺校尉,也是因为你,对我格外亲近。”

“你一心为我筹谋考虑,我心中欢喜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你失望。”

六皇子的眼睛生得极好,清澈如水。这双眼睛,此时清晰地倒映着她不为人知的晦暗。

程锦容心中涌起强烈的酸涩,眼眶微微湿润:“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为你暗中筹谋打算,也是有私心的。”

我希望你不再年少夭折。

我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

我希望你能做储君,保护好我们的亲娘。

我希望你日后登基为帝,做一个宽厚仁和的天子,令天下百姓休养生息,令大楚国泰民安。

……

六皇子凝望着眼眶微红的程锦容,轻声道:“人谁无私心。容表姐,我知道,你一直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就因这个秘密,你才会进宫,才会有今时今日。”

程锦容心跳漏了一拍,面上不敢流露出半分异样,就这么和六皇子对视。

“我还年少,力量薄弱,还帮不了你什么。”六皇子声音压得更低了:“所以,你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我。”

“我很快就长大了。到那时,我有足够的力量助你一臂之力。你也就可以放下心中的秘密和负担了。”

程锦容眼眶一热,鼻间酸意更浓,热流在心头奔涌。

能言善道伶牙俐齿的她,此时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伸出手,用力地握住六皇子的手。

六皇子反手握住她纤长有力的手,思忖片刻,忽地笑了起来:“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像喜欢容表姐这样喜欢过谁。真可惜,容表姐和贺校尉已是未婚夫妻。不然,等过几年,容表姐就可以嫁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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