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支支吾吾道,“看到了什么?我……我只知道我一醒来,就到了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竭力表现得因害怕而语无伦次,脸色苍白,“你是不是追着阴煞才会到这边来的?”
谢伽罗盯着她乌黑的眼睛,却并没戳破,只是笑了笑,顺着她的话答,“是啊。”
捂了捂脸,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忿忿,语气抱怨,“那阴煞真可恶,居然让我的脸磕着碰着,要是捉到他,非得让裴师兄和谢师姐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玛德,小阎王可太狗了,就该千刀万剐。
谢伽罗无所谓地笑了笑。
吐槽完,她又自顾自起身,继续装傻,“对了,刚才那个阴煞去哪里了?你捉到了吗?”
谢伽罗也随之起身,坦然自若,“它逃走了。”郑拂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快跳出胸腔的心终于稳稳落下,她飞快道:“既然追不到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谢天谢地,她还想活命,可不想再和小阎王独处了。
谢伽罗没应,却突然转头,朝着她逼近了一步,影子压迫般罩住她,郑拂差点炸毛,慌乱地退后了几步,又兀自镇静下来,虚张声势,满眼警惕,“你做什么!”
似是很满意她的反应,少年的手指轻点她腰间的香囊,笑着道:“郑师姐,那么怕我做什么?我只是好奇,为什么,郑师姐连睡觉都要贴身佩戴着裴行止给的香囊?”
郑拂错愕了一瞬,香囊?她什么时候把香囊系在身上的?还不待想明白这事,她又很快反应过来,香囊在她身上,那她怎么可能会被阴煞附身,显然谢伽罗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装的。
可是,既然自己早就在谢伽罗面前露了馅,那他为什么又会放过自己,甚至还配合自己演戏?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她顿时觉得这小阎王更加可怕了。
见她睫毛乱颤,心慌意乱的样子,少年心里不可控制地被取悦,他弓下了腰,清冽的声音再次传来,暗含警告,“郑师姐,你是不是对裴行止,抱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听到那句不该有的心思,她头皮又有些发麻,难不成,谢伽罗以为自己要抢他姐姐的男人吗?
那个噩梦让她的辩驳脱口而出,“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对师兄只是普通的兄妹之情,就如同你和谢师姐一般,难道谢师姐就没送过你东西么?我不信,你就不会好好保存着。”
她记得谢伽罗的那把杀她的佩剑就是谢欢欢送给他的,在原文中,一直被他妥帖保管着,视若珍宝,而且,那把剑还有个缱绻的名字——长相思。
郑拂一度觉得这个情节是在打骨科的擦边球,毕竟,哪有人会给自己姐姐送的佩剑取名长相思的?
听到这,谢伽罗瞬间沉默下来,睫毛低垂,藏在衣袖里的手指却是被狠狠攥住,鲜血不知觉落了下来。
那算什么送?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郑拂诧异,诶?小阎王怎么突然变哑巴了?
少年却不再理睬她,雪色的衣摆自顾自拂过阑干,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下。
注意到地板上的血迹,回想起小阎王那个咬手指的奇怪又变态的癖好,郑拂眉尖却是不自觉微蹙。
心理学上说,喜欢咬手指的人,多半是感情需求得不到满足,再回想起他去积善寺求姻缘签的事,郑拂更是细思极恐。
啊!这小阎王果然是个变态吧,还是个闷骚的变态。他居然真的暗恋着自己的姐姐,谢欢欢。
可对他刚才的表现,她又有些不明就里,为什么提到谢欢欢送他的东西,他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呢?
算了,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盲目好奇了,快点回去吧,这里可太危险了。
正想离开,却听见拾遗阁内传来柜子晃动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骨碌碌滚落在地面。
然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圆环从门缝隙后面滚了出来,落在了郑拂脚边。
郑拂先是吓了一跳,可看着那熟悉的如意环,她又连忙将它拾了起来,口中不自觉喃喃,“这是,如意环。”
手指熟稔地摩挲着那一行完好无缺的小字,她无声地念了出来,“辛已年七月十三日寅时生,端柔郡主……郑细。”
原来,原主的姐姐,名叫郑细。可是原主叫郑福,寓意福气,而这个名字,怎么都不像是有个好寓意。
细细,细细,似乎在暗喻郑细说话永远都是细声细气。她瞬间不解,郑王爷和郑王妃都是疼爱女儿的良善之人,怎么会如此厚此薄彼?
作者有话要说:小阎王奇怪的癖好增加了,洁癖爱穿白衣,还爱咬手指_(:з」∠)_
偷偷说一句,阿拂和谢伽罗的羁绊很深,远远不止表面这样,前面都是铺垫,后面会慢慢展开,反正是坚定不移的1V1
第8章 细细
月色如霜,禅房被深深花影掩盖,室内檀香袅袅,红泥炉上煎着茶,案前的慧泉大师正抬袖摆弄着茶具,对面坐着裴行止和谢欢欢两人。
一切静默无声,待茶水缓缓注入瓷白的杯中,瞬间如同一块凝成的琥珀,慧泉大师才缓缓开口:“裴施主,谢施主,不妨尝一尝这茶,是贫僧用后山的泉水煎的,回味甘甜。”
“多谢大师。”裴行止和谢欢欢同时举起了茶杯,浅浅啜了一口,忽闻得慧泉大师一声叹息,“裴施主、谢施主,有什么想问贫僧的,尽管开口吧。”
裴行止放下茶杯,“实不相瞒,在下和谢师妹来积善寺是为了多年前的事,不知大师可记得,贵寺的放生池里,曾经溺死过一个年幼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好像就是缠着端宁郡主的阴煞。”
听到这话,慧泉大师倒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出两三滴,他放下了茶壶,目光悠悠,“记得,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青罗帐垂了下来,少女倚在床柱上,手里握着一个如意环,羽睫紧闭着,陷入了沉睡中。
“叮当当……”系着铃铛的翠帷香车行驶在平坦的大道,城门上旌旗舞动,两旁的街道传来百姓热闹的声音。
“诶,听说,今日是郑王妃带领府中女眷出游的日子,郑王妃可是举世无双的美人,与当今的懿妃娘娘并列为汴梁双姝,我真想看看,这名满京华的美人是何等美色。”
“去去去,娘娘的美貌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见到的。”
翠帷华障下,坐着一对小女孩儿,她们双双穿着水榭中的那套襦裙,一个鹅黄,一个水葱,梳着双鸦髻,正是年幼的郑拂和郑细。
帐幔上的铃铛被风吹得叮铃响,郑拂听到四周的热闹,忍不住掀起了帘子,却见到百姓们欢呼雀跃的样子。
一旁郑细也偷偷望了一眼,望着人群,眼中略带艳羡,真好呀,外面竟然这么热闹啊。
临街有姑娘在唱小曲儿,靡靡之音宛转缠绵,抱剑的游侠儿倚马西桥,驻足听了一会,掷下几个银稞子当作打赏,然后策马而去,衣袍萧萧,染上汴梁繁华的一角。
郑细不由得看得入了神。
听着那一声声的赞美,郑拂漂亮的眸子弯弯如月,她回过头,朝着郑王妃甜甜道:“阿娘,你听到了吗?大家都在夸您美呢!阿拂也觉得阿娘美,阿娘一定是仙女,才会生出了我和姐姐两个小仙女。”
郑王妃被她逗得忍俊不禁,手指轻轻刮她脸颊,“好了好了,阿娘都听到了,不过你这是夸阿娘还是夸你自己呢?”
郑拂晃了晃小脑袋,又来挽郑细的胳膊,撒娇道:“都夸,还有姐姐。”郑细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拘谨地笑了笑,“我……我没有。”
郑王妃无奈地看着她们俩,“就你嘴甜,快把帘子放下吧,你身子骨弱,可不能吹着风。”说着,她连忙把郑拂抱了过来,放在自己膝盖上,好让她别再乱动。
郑拂也不恼,又捉着郑王妃怀里的香囊玩得不亦乐乎,马车微微颠簸,打了个呵欠,她又渐渐地睡了过去,郑王妃垂着眸子望她,心里叹了口气,阿拂到底身子骨不好,这么快就精力不足了。
等会去积善寺,那么长的阶梯,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得消?
郑细回头偷偷看着自己的妹妹,她长得脆弱又精致,睫毛又密又翘,像个琉璃娃娃。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她自己也最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