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墙上的幕布,如果涂上发光氨,很可能会有鲁米诺反应,就是能看见淡蓝色的荧光,即使用水冲洗也无法消除痕迹。很神奇吧?你说这布上会不会有一双双血手印呢?”
费泽成今天的话比任何时刻都多。
“他是害怕吗?所以谎称有办法解决。有些人因为惧怕假想自己无所不能,以逃避可怕的现实。”于楼珈用手指摩擦自己的上唇想,“平常人待在这间诡异的空间里,都会以滔滔不绝的说话声掩盖自己的惶恐吧?”
“你喜欢听什么音乐?古典?哥金?布鲁斯?新世纪?爵士?”费泽成大约真的是为了驱散恐怖气氛才说一些不着边调的话。
算是保持“战友”间的契合,于楼珈回答:“没什么特别的。或许是许美静的《梦见》吧。你呢?”
“Michael Bolton(迈克尔·波顿)的《When a Man Loves a Woman》(《当男人爱上女人时》)。”
于楼珈刹那间陷入旧忆中,声音也多了几分柔和:“我看过同名电影,安迪·加西亚和梅格·瑞恩合演的。是和我的丈夫去小影院看的,这是部很早的电影了。我的丈夫也很喜欢这首歌。”
“你真的不相信命运吗?”费泽成突然说。
“我不信命运,我只相信自己。你认为所谓的神真的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吗?骗人的鬼把戏而已。《圣经》说我们都是戴罪之人,因为我们是始祖夏娃、亚当的后人,是受到蛇的引诱,偷吃了智慧果被上帝驱逐出伊甸园的凡人后裔。你看见这幕布中的人皇、圣者、骑士对圣子圣父圣灵心怀虔诚,神便降福音于他们。他们的心中不敢存有一丝不敬,生怕会遗祸遭难。不过我不信它们,什么命运?指不定是精神洗脑。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如果说人类是因为偷吃智慧果才被上帝驱逐出天国乐园,那么是不是也暗指上帝希望我们痴傻无比,成为他手中的玩偶呢?神?神不存在。或许神是位孤独的科学家,他参照自己的模样,运用类似人类工程学的学术创造出和他差不多的人类吧。在我看来人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信了教,让它牵着自己的鼻子走,它是否真的治病,只有教主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天生反骨,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不。我觉得你说得挺好。”
“你真是个怪人,居然在这里听我瞎叨叨这些歪理邪说。”于楼珈侧过头戏谑。
第 28 章
“你说我们会出去。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出去?时间可不是任意用来挥霍的,我俩随时会死。”于楼珈站起身拿手捏住铁栏,烦躁层层升级,此刻的她恨不得一脚它跺开。
“处于危难中急躁会影响人的脑神经,无法做出明智的决策。”费泽成坐在地上手扶铁栏说,“这个铁笼子加了镍和硅酸盐,也就是人们说的玄铁,比一般的铁更为坚硬,你的小刀没法割裂它的。”
费泽成的指甲盖碰在铁栏杆上有些吃疼,隐隐约约似乎有风铃相撞击的清脆声,这附近挂着一串风铃吧?风铃相撞是有风,这里一定有根通风管。从这可以通往外界。费泽成抬起头盯住头顶的天花板,地下室的天花板也是一楼的路面。现在他和于楼珈在想差不多的问题,从哪个地方逃走更好。他口袋里的警报器不断发出“嘀嘀”声,费泽成的手塞进口袋里捏住警报器,他若无其事地走近于楼珈的身边说:“说来你会不相信,我有一件神奇的东西马上就能打开牢笼。你闭上眼睛,我不能让你看见。”
“你在弄什么名堂?”
“你如果不闭上眼睛,我就要吻你了。”
“费先生,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你不怕我杀了你。”
“不会的!因为你根本不讨厌我。否则你早就对我动手了不是吗?”费泽成看了一下腕表,它已经来了。他走到于楼珈的跟前捂住她的双眼,她不能看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如果说这也是不得破坏的历史的进程他会遵循。
于楼珈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没有挣扎。费泽成掌心的热度从她闭合的双眼中传入她的体内,她熟悉这温度的感觉……罗枫!罗枫!你回来了吗?不对,他是费泽成,罗枫至今行踪不定。她是思念罗枫过度了吗?于楼珈的精神混乱,她的思维在朝不知名的方向发展,过去与现在变成旋转的电子在她的脑海中飞翔。于楼珈试图抓紧的记忆分裂成熟悉和陌生两块,她在黑暗中看见前方有一团圆月倒映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她奔跑着靠近,浮在水面上的不是圆月,是由六根莎草柱组成的大门,月亮晕黄的色光在六根柱上晃过,费泽成靠在柱门上,身后分裂、复制出无数个他,水波浮动,靠在莎草柱上的男子身体变成闪动蓝色幽光的蝴蝶,跌入到水中……
她的意识躲进黑洞中,一个浑身白色的小女孩赤/身/裸/体/骑在白色的独角兽身上缓步朝她走来。她生了段美琪和于楼珈混合长相的脸,她的背上生出粉红色的翅膀,翅膀上生有圆睁的大眼,它们是路人之眼,代表偷窥之眼,它们表现出日常对楼珈隐私的偏爱,它们从翅膀上飞出,张大嘴巴就要吞食小女孩……蝴蝶飞到小女孩身边,被她狠命拽碎成两半。
于楼珈意识继续下沉,脑中不能抑制地出现了许多的幻觉。她知道自己再下去自己就要完全消亡,于楼珈恐惧地数数,让自己不断喧闹的情绪暂时安静。她不清楚为什么此刻脑中会出现自己写的第一本书《打风少年》的情节,还有罗枫向她求婚那天,去吃饭的那个餐厅里的莎草柱……
“不要怕。有我在你身边。”费泽成心疼地将于楼珈揽进怀里,她的身子抖得厉害,她只有做噩梦的时候才会这样。她发生什么事了?费泽成一只手又摸了口袋,要赶紧离开这里,幽闭的环境触发了于楼珈的病情吗?
费泽成紧张地盯向丢勒的《三位一体崇拜》,他没有猜错的话,通风管在这个幕布后面,刚才他发了指令,还有五秒钟他的机器人艾玛Ⅱ就要从这里突破重围。
“答应我,无论听到什么绝对不要睁开眼睛。”
于楼珈难得顺从地答应。
费泽成还没有想得多远,轰鸣的机\枪\扫\射声、撞击声中带有机器的运转声,幕布被撕下巨大的口子,从飞翔的鸽子中间撕成两半,另一半绘有被缚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和致敬的骑士的图案折了个边拖在地面上,红色的砖头被撞得粉碎从墙体上坍塌,黑灰色的水泥像打开水阀的水龙头四处喷溅,一艘碟形机器从墙壁里撞进来,那里本该有一个通风管,现在它在艾玛Ⅱ的进攻下被摧毁得面目全非,在它的磁极观测镜外围镶有一圈球体登录装置,当它飞行时,会发出忽明忽暗蓝色的暗光。艾玛Ⅱ是迷你款智能穿梭机,兼有智能武器装置和运输两种功能。它的舱内是扭曲的时空下造成的幻象,机器看起来很小,却能容纳两三个人。这全是扭曲的时空欺骗双眼的缘故。艾玛Ⅱ能量舱转换,折叠到凸壳口球体登录装置上,它的舱门打开伸出两只机械臂,下层镜片处伸出两条机械腿跳到地面上,气流冲出地面划出一条常常的印记。没有头的机器人艾玛Ⅱ看着像是专门研制出来和人打架的,有着少有的凶悍。它叽里咕噜地冲到费泽成的跟前,用它的机械手臂抓住铁笼,喷出盐酸溶解混合镍和铁的金属物。玄铁含有的微量元素镍的溶解速度慢,艾玛Ⅱ在玄铁溶解时振臂拉开铁笼,将它拉断。
费泽成趁机抱住于楼珈从铁笼跑出,艾玛Ⅱ看到主人离开了铁笼,机身又重新舒展开,机械臂和机械腿又重新分别缩进舱门、下层镜片处。费泽成抱着于楼珈跳到艾玛Ⅱ舱门里。他将她平放在副驾驶座位上,从口袋里掏出“海马区裂树源光感枪”对着于楼珈的太阳穴打了一枪,等到她再次醒来她就会忘掉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想到这里费泽成不免有些遗憾。
云骥在“绿嘴莺山庄”拥有的这套住房,即使于楼珈不说他也知道里边藏有猫腻,它虽然名义上归属于云骥,真正拥有者未必是他,墙上的标语说明了一切。这个人视于楼珈为偶像将她的书读了一遍又一遍,他将她杀戮的一套作为至理名言放入生活中,他并不热爱她写的书。或者说他垂涎她的风采。
费泽成忽然听见从宇宙深处传来神秘人的读书声,看来刚才的爆/炸/声没有震住他。这三首诗是于楼珈亲笔所写被穿插进小说故事中。费泽成不清楚他念这首诗的真实原因,他似乎是在向自己示威。他不断地念着于楼珈写的诗歌,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