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玛拉(12)

“为什么你不哭泣?从不哭泣?”段美琪毒打于楼珈常会问相同的话,她抬手的动作随着语速加快。

“妈妈,别打脸!会被同学发现……”于楼珈闭紧双眼恐惧地哀求。

段美琪打得兴起冰冷地讥笑于楼珈在这个时候顾及面子:“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你这个小/杂/种,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年幼的于楼珈不明白段美琪口里称呼的“小/杂/种”代表的含义,现在她明白了:她是名弃婴,亲生父母不要的孩子……她被抛弃了,没有自己真实的身份苟活于世间。

她唯一的朋友……跳舞娃被段美琪踏坏,她的母亲喜欢看于楼珈惊恐的眼神。

于楼珈曾对着天空划过的一颗流星许过愿,希望妈妈永远不要变作另外一个人,她希望一家两口能够像别人家一样和美。老天爷从没有满足她的愿望。她渐渐毫无知觉地坠入噩梦中,时常不知道哪一面是真实哪一面是虚幻?时常自言自语……

她的第二人格也是这时出现,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

在梦里于楼珈痛苦得快要窒息而死时掉进一团淡蓝色的浓雾中,她从浓雾走出、在黑暗中摸索前方的路,拖在身后的浓雾张牙舞爪,在她的脚边周围是星罗散乱林立的坟墓,风盘桓它们之间发出嘶吼声,像是野兽追赶她的步伐准备吞吃眼前鲜活的美味。她的前方若隐若现有一个光亮口,在睡梦中她提醒自己,光亮口的外面是安全的避港。

她看见罗枫插着洁白的天使双翅站在出口,朝她伸出一只手要拉她过来:“不要害怕!有我陪伴在你身边。”

当她睁开双眼,罗枫怀抱瓷娃娃般小心翼翼地拥抱自己……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脸,也无从知晓他此刻的想法。

没有人知道于楼珈的体内躺有两个不同的人格,她白天一个性格,晚上又是另一付个性。她掩饰得很好,没有人对她表示怀疑。白天她是戴着温暖笑容的天使,人人都说她是快乐的姑娘。真相会被掩盖。于楼珈不堪忍受剧烈的痛苦让她有意回避甚至是选择遗忘,时间久了她真的忘记了种种的不幸。记忆的偏差令她对自己编织的谎言深信不疑,她也以为自己是真的活在幸福中,也忘记了自己的伪装,她的过往变成了一段空白,她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个快活人。

段美琪死后,她的风波随着于楼珈和罗枫的相爱不攻自破,谩骂无法影响她的生活,人们更愿相信自己双眼看到的东西,哪怕有时眼睛也会欺骗自己的主人。这个姑娘陷入爱河以后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爱情公布于众,她注视自己情郎的双眼溢满笑意,与他形影不离,片刻不愿离开他的身侧。没有谁会知道晚上她是拒绝一切善意的狂躁者,她和被段美琪踩坏的跳舞娃一样,八音盒的齿轮坏损,她无法再继续旋转,跳起那段美妙的华尔兹,她亦粉身碎骨,黑暗的人格时隐时现。罗枫大约早有察觉。白天的于楼珈对晚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在发现于楼珈做噩梦的第三周,罗枫邀请她去看现代绘画艺术流派画家阿梅迪奥·莫迪里阿尼的画展,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每一个细节。他们看完画展去了仿照阿布辛贝神庙的样式建造的饭店吃晚饭,门前整齐地站立穿着西装革履的男招待。殷切的男招待见到正装打扮的罗枫和他心爱的人,带领他们穿过由六根雕刻象形文纸莎草柱撑起的半圆形大门,在一个圆形的双人座前坐下,于楼珈的背后靠着的墙壁由土黄色的石块堆叠,她的身体对着的正前方站立的是头戴王座、手拿丰穗的丰饶女神伊西丝和头戴驮着太阳的眼镜蛇的九柱首神、太阳神拉的雕像。

舞台上一名头发花白的男歌手弹着钢琴深情地演唱曾由安德烈·波切利演唱的《bésame mucho》(深深的吻)

“bésame, bésame mucho,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como si fuera esta noche la última vez,

就好像今晚是最后一夜

bésame, bésame mucho,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que tengo miedo a perderte, perdertedespués

我好怕今夜之后就会失去你

bésame, bésame mucho,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como si fuera esta noche la última vez,

就好像今晚是最后一夜

bésame, bésame mucho,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que tengo miedo a perderte, perdertedespués

我好怕今夜之后就会失去你

quiero tenerte muy cerca mirarme en tusojos verte junto a mí

我想很近很近地感觉你,我想面对著你看著你,在你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

piensa que tal vez manana yo ya estarélejos, muy lejos de ti

想想看也许明天,我就已经远远地,远远地离开了你

bésame, bésame mucho,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como si fuera esta noche la última vez,

就好像今晚是最后一夜

bésame, bésame mucho,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que tengo miedo a perderte, perdertedespués

我好怕今夜之后就会失去你

bésame, bésame mucho,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que tengo miedo a perderte, perdertedespués

我好怕今夜之后就会失去你

que tengo miedo a perderte, perdertedespués

我好怕今夜之后就会失去你”①

或许是歌声过于深情,触发了于楼珈的罗曼蒂克。

“我没想到你会邀请我去看阿梅迪奥·莫迪里阿尼的画。”于楼珈吃了一口奶油焗蜗牛说,“人们常说他的画带着颓废的美,好像插着恶魔翅膀的天使从天空滑翔抵达人间,不过他的画线条很美。他的肖像画吸取了非洲面具的特点,画中人物大多带有细长的椭圆形脸蛋和空洞的双眼。你说他的画代表的是天使还是魔鬼?亦或者是不堪载重堕入地狱的灵魂?有种说法他死于肺结核以后,他的妻子为他殉了情,她的肚子里还怀有他的孩子。或许死亡也是一种浪漫。”

罗枫满怀心事地看着她,后来他有些失态地连续喝了几杯红酒。当他俩走出饭店时天空浸染蓝墨水渍,仿佛饱蘸水气的笔触推出的几片黑纱般的云层湿画开,堆叠在高楼大厦的头顶,俯瞰身下的风景。他抽了一支又一支香烟,像是在等待时机终止自己摇晃不止的决心。

于楼珈等了半天,罗枫始终不开口。

一头雾水的于楼珈守在罗枫一边,她的脑海里聚集乌云,朝不好的方向思考。

“他是不快乐?”

“还是厌烦我了?他请我吃饭是想离开我?就像……就像是……”

于楼珈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她的脑海中驰来一列火车把思绪碾压得七零八落。

“嫁给我吧。”罗枫终于下定了决心说,“我们立刻结婚。”

“好!我愿意!我愿意!我、我太开心了!”

不敢置信的于楼珈扑进罗枫的怀里,她紧紧地抓紧贴在罗枫后背的衣物重复地说:“从此我也有自己的家了。”

她扬起头捧住他的脸开心地吻了他的嘴唇:“永远不要离开我。发誓!”

“我永远在你的身边,永远不会让你难过。”罗枫久久望着她盛满月色的双眼保证。

往事如飞扬的碎纸片离去,说要保护自己的那名男子违背了当初的约定。在某个早晨,他手里拎着拎包亲吻自己的双颊说要去敦煌,几个月以后就会回来。三年过去了,她没有他的只字片语,他凭空消失了……

第 12 章

于楼珈从长长的回忆中回到现实,她坐在电脑前打了几行字,指尖缓慢地按动键盘,今天她的灵感枯竭,反反复复只打了七十八个字。费泽成的话没有对于楼珈构成影响,他和大多数对自己抱有成见的人一样。罗枫走后,人们肆意攻击她,也或者间杂私人因素——以攻击别人发泄郁结的恶气。于楼珈早已习以为常,她的心悬在罗枫身上,只有他能造成于楼珈情绪的不稳定。于楼珈曾经猜测或许罗枫在不知名的角落以陌生人的身份生活,一个星期前有人不断拨打她的手机,来电显示的手机号为空,对方很可能是用网络电话软件拨打的。于楼珈很少接到诸如此类的电话,她选择了忽视,她的行为没有终止电话的响铃声,它像是对于楼珈寻衅,一直不停歇地催促她快接电话,轰炸式的骚扰电话终于让于楼珈做出反应,她打开“电话”屏蔽了陌生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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