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提及的不仅是她问的那些事,所以苏知心为了避嫌,没有去看信,内容都是沈辞和她转述的。
“皇兄说,我八岁那年,徐晗是因为因为护卫不周,没能截下刺杀陈太妃的刺客才被处死。那时,陈太妃是先帝最宠爱的陈婕妤,被刺客毁了容貌,才引得先帝大怒。不过先帝宠幸的妃子太多,我也记不清这一号人。”
沈辞把信收起来,先说徐晗的事,“先帝的宠爱向来都是假的,徐晗忠心耿耿,他不会单单为了一个婕妤处死徐晗。但是他的宠爱都是成立在利益的基础上,如果为了让陈太妃母家安心,也有可能处死徐晗。”
“刺客至今都没有抓到吗?我怀疑可能是沈傅席知道陈太妃母家于先帝有益,为此派人刺杀陈太妃,从而逼迫先帝除掉徐晗。又或是先帝派人刺杀陈太妃,是先帝想除掉徐晗,隐瞒他在西京所做的事情。否则不会有人去刺杀一个深宫中的嫔妃的,这太难了,不值得。”
苏知心顺着想了下去,又遇上了瓶颈,不得已换了一个思路,“那沈傅席有没有去过西京?我觉得他认出我了。”
脑子里一根弦忽然就搭上了,沈辞想到了天禄阁传记里的画像,但还是没和苏知心说这事,“他确实去过,你和他见过面?你又如何断定他认出来了?”
答案在苏知心意料之中,也难怪沈傅席想要杀她。
知道苏启之是被陷害的人几乎都死干净了,她怎么都是个大祸害,沈傅席没道理留她在人间晃悠。她就是想不明白,沈傅席到底是什么时候给她下的蛊?
明明只接触过他一次啊,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总不会是那时候下的蛊。
苏知心稍微想了想,还是没有结果,便先回答沈辞:“两年前在袖香楼招待过他,现在想来,我发现他眼神里有鬼。我只是眉眼之处与爹娘有些相似,若不是和爹娘接触过一段时间的人,不会发现我和他们长得像。”
每当她说起以前在袖香楼接待客人的事情,就算知道她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沈辞的脸色还是不太好。这一次苏知心也早有预感,半靠在沈辞身上,黏黏腻腻的。
她知道沈辞有一点介意此事,可沈辞不说,就已经是给苏知心最大的尊重了,反而让她更在意沈辞的心情。
时间久了,沈辞也不会抓着这些事情不放,看见她的动作也知道她不想让自己不愉快,笑道:“没关系,知道就知道,我会保护好你的。”
看来,改传记是因为沈傅席见到了苏知心,可此举用意何在值得考量,莫非也与他失去的记忆相关?
沈辞还未想出个结果来,苏知心又说:“陈太妃现在在哪?我们得空了去看看她如何?再问问她,看她知不知道什么内情。”
“那我们回了京城就去静安寺找她。”沈辞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除去在顾生这治病的一个月,去西京要六日,在那逗留十日左右,返回京城要十五日,等他们回去,也差不多该过春节了。
沈辞不知道苏知心真实的打算,苏知心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出来有什么用,她也很清楚,回到京城以后她就没有时间了。
说起来也巧,她最后的期限和苏府上下几十条性命一样,都是春节。
这是她欠他们的,也要在春节这一天还回去了。
她把怅然的情绪都收进了心底最深处,每日和沈辞笑嘻嘻的,任谁也看不出她心里装着的那些事。
每日早晨,她都和沈辞一起碰碗,一口饮尽汤药,说把药当作合卺酒,闹得沈辞哭笑不得。
童年的回忆在她的努力下也渐渐明晰,想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
可有些事情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纵然苏知心想起来了苏启之和陆怜心的欲言又止,她也不能从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她唯一知道的,是他们在向她道别。
经过苏知心每日讲述的过去,沈辞的记忆也在慢慢的恢复。
由于苏知心说的事都与叛国案无关,说的全部都是他们小时候玩闹的事,沈辞想起来的也就是那些事。
苏知心的作用也只有这么多了,其他的记忆她希望去西京以后能想起来。
容溪和季舒然的情感发展似乎又暂停了。这大半个月他们没有再出去游玩,尽管容溪还是粘着他,但两人之间的话题就是明显变少了。
就连季初泠这个福星也已经黔驴技穷,再也帮不上什么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治疗,沈辞身体恢复得也很不错。用顾生的话来说,针灸和汤药的作用不大了,现在可以启程去西京,没必要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治疗一个月。
时间紧迫,苏知心顾不上自己对这个长辈的不舍,立刻决定翌日便启程。在此之前,她还得再去和顾生好好道个别。
其实早晨就已经道过别了,只是苏知心还想再道别一次,以亲人的方式。
和过来的第一天一样,顾生坐在前厅捣药,背对着门口,有了与上次不同的感受,孤单。
“顾叔,我来和你道个别。”苏知心敲了敲门,意料之中地看见顾生没有任何反应,始终重复着捣药的动作。
她按捺住难过的心情,轻声坐到了顾生对面,又说了一遍:“顾叔,我来和你道别了。”
这一次,顾生总算是搭理了她,冷声道:“早上不是道过别了?为何又来一次?”
“你就没什么好话吗?你的小侄女明早就要走了啊!”苏知心生气地嘟着嘴,她挺习惯顾生冷淡的样子,就是说话忒不中听了,就不能有第二次道别吗?
她不满意的表情在顾生眼里就是撒娇,觉着她这爱撒娇的性子像极了陆怜一小时候。想到这里,不免又心软了,叹息道:“你们提早出发也是件好事,你要尽快回来,你的身体耽搁不起。”
直接回京的打算苏知心没有和顾生说过,此刻也不会说出来的,她仰头笑道:“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你别着急嘛!”
“撒谎。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你一说谎就笑得格外灿烂,当我傻?我别着急?我都不着急的话还有谁为你着急?你自己都不为自己着急。”
顾生紧锁着眉头,声音不大,依旧能体会到其中的怒气。
如果可以的话,苏知心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可是她都已经被看穿了,她哪里还说得出反驳的话语,连真话也那么难以启齿。
眼瞧着顾生颇有那种听不到真话誓不罢休的阵势,苏知心才勉强哑着嗓子说了真话,“我怕王爷出事,想先送他回京城。你也说了,眠蛊那么可怕,一个多月的时间是解决不了的,我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你就这么想死?还是不相信我的医术?”一而再再而三地听见苏知心这么说话,脾气再好的人都该怒了,更何况是顾生这种的。他浑身的怒气几乎压抑不住了,拳头握得特别紧,“你还不如不来。”
“我没有不相信你,也不是真的想死。有希望的话谁会想死啊?我这不是没希望了吗?是你先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能怪我……”
“出去。”苏知心的话还没说完,顾生就逐客了。
以前顾生再怎么生气也不会这样对她的,可见这次是真的惹恼了顾生。她不会死皮赖脸地不肯走,便很诚恳地说:“对不起,如果时间足够,我会回来的。”
顾生没有说话,苏知心垂着头就出去了,
待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顾生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面对眠蛊,他也不敢相信自己,可苏知心在他身边总有一线生机的。在沈辞身边,能有谁救她?
一股气憋在心里头,越想越是烦躁,最终忍受不了,顾生便去了书房看书。苏知心最好是有机会回来,到时候他要是治不好苏知心,他就不姓顾!
此后,苏知心再也没有去找顾生,两个人一见恐怕都没好脸色,还是不要自讨没趣的好。
一直到了翌日早晨,她才又见到了顾生。奈何顾生压根不看她,只是站在院门那儿,像块木头似的。
在场这么些人,顾生都不愿意搭理,也只有苏知心在出门很久以后,忍不住回头对他喊:“顾叔再见!你一定要和姨母成亲啊!”
走得有些远了,苏知心看不清顾生听到她的话以后是什么表情,凭感觉认为,他应该是笑了。到底还是他的侄女,一直赌气像什么样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