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想不通,这件事情对许丞相能有什么好处?看他这个态度,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许丞相确实难以启齿,当初是那人以许烨铭的性命相胁,逼迫他协助阿奇进入天禄阁,篡改苏启之传记。他也很疑惑这能有什么好处,和齐贤帝一样也想不通。
若是别人,他不一定会怕,丞相府守备森严,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可这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手段又狠辣,为了许烨铭的命,他不得不违背本心,听了那人的话。
而今此事重见天日,许丞相依旧无法说出实情,那人的眼线遍布大齐,万一让他知道了,杀了许烨铭怎么办?那是许氏唯一的嫡系血脉,不能有半点闪失!
只是怕那人终究会危及沈氏江山,不免又是一场生灵涂炭的战争。
作为大齐的丞相,他也有必须做的事情。
“此事是臣所为,臣于市井有幸见到苏启之夫妇画像及其亲笔书信,便托阿奇加了进去。此举不合礼法,请皇上责罚。”面上他还是该认罪,便为此安了个由头,齐贤帝不信就是最好的,“臣以为,皇上与先帝相比,已是幸运。先帝登基后,兄弟只剩端王一人,皇上不必经历过多的争斗,是实打实的福分。”
后半句声音压低了许多,尽管齐贤帝让宫人都下去了,殿门也关了,他还是不放心。既不敢明说,又怕声音大了,生怕被有心之人发现,害了他的孙儿。
如今,惟愿齐贤帝能明白他的意思。
两段话变化这么大,着实也很难不让齐贤帝注意到。照他这么说,他是受沈傅席指使,还不方便明说。
齐贤帝也晓得,这宫里有沈傅席的眼线,不方便明查。
就算不是他指使的,许丞相是个肱骨老臣,为此事这么轻易地责罚他不是明智之举,便笑道:“许丞相也是出于善心,无需受罚,希望不要再犯。”
许丞相连忙俯身一拜,“皇上宽宏大量,臣谢恩。”
“不必多礼,时候已晚,许丞相回府休息吧,身体要紧。”齐贤帝挥挥手,让他走了算了。
留着他也问不出什么东西的,想必许丞相要么是与沈傅席利益相通,要么是受他要挟,无论哪一个原因他都不会说出事实,久留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得了允许,许丞相再次跪拜谢恩,一出养心殿脸色就变了。
沈傅席当初所为,为的就是他今日替他认罪啊。也怪他年纪大了,这么简单的道理竟是没想到,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加强许烨铭的守卫。
沈傅席迟早会知道今日之事,总得防着他对许烨铭不利。
时间的确是不早了,目送许丞相离开后,齐贤帝和刘洪吩咐了一声,明日午膳后召瑾王入宫。过后不久,养心殿便熄了灯。
两名宫女提着灯笼从殿里出来,一边走一边聊着天。
“玉欣姐姐,今日皇上唤许丞相来是为何事?”左边个子高一些的宫女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了才问玉欣。
玉欣是齐贤帝身边的御侍女官,常常在齐贤帝身边,知道了很多机密。只不过齐贤帝不喜太多人贴身侍奉,相比刘洪,玉欣御前侍奉的机会还是要少一些,知道的也就少一些。
她比刘洪好说话一点,所以要想知道什么问玉欣就对了。
作为御前侍奉的人,守住嘴巴是最重要的事。
玉欣能守,但这些事憋在心里难受,没事就挑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和姐妹分享一下。因着她说的这些事确实是无关紧要,齐贤帝就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怎么管了。
许丞相一事,玉欣知道不多,没多看重,便答道:“噢,我想起来了,前几天玉湘你来了月事,没有当值所以不知道。皇上最近在严查天禄阁,后来抓出来了一个叫阿奇的,我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听说是今夜才审问出来的,皇上立即就宣了许丞相面圣。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
玉湘若有所思,重复了一边阿奇的名字。玉欣一看,疑惑道:“你认识阿奇?”
“没有没有,我从未去过天禄阁,哪里会知道此人。就是在想他做了什么事触怒了皇上。”玉湘连连摆手,没有一点点作假的痕迹。
看她说得真诚,又是好姐妹,玉欣便没多想,随意道:“不认识最好,眼瞧着他惹了事,跟他扯了干系可没好果子吃。”
“姐姐说的是,今日受教了。”
“好了,看你这紧张的模样,我自然是信你的。”玉欣握着她的手,说着好姐妹的暖心话语。
第 39 章
回了住处后,玉湘细细思索了一番阿奇此人,她尚未见过,却在心上人的亲笔书信上见过这个名字。若此人有用,出了什么事都是该和他说一声的。
她拿出纸笔,将今日之事写下。趁巡逻官兵换防之时,召来信鸽,把信纸别在了腿上,双手一扬,放飞了。
丞相府内,许丞相一回去就加强了许烨铭院里的府卫。
众多府卫中的某一人在夜深人静之时,修书一封,将丞相府加强守卫一事通报给了遥远的祁陵。
两天后,两封书信悄无声息地递到了同一人的手中,纸上许烨铭的名字写得龙飞凤舞,片刻之后便被红色的墨水划去。
八月十二一早,苏知心和小荷一起把容溪送出了城外。
原本还想让季舒然来送一送的,经过昨天那事儿,是不可能如愿了。
临走前问容溪这样值不值得,她还说这买卖很划算,说什么一个拥抱可能会改变季舒然的想法。苏知心没听说过这种道理,以为这样的拥抱只会惹怒他。
可是容溪说得那么笃定,苏知心就觉得也许有些爱情是她不懂的,便没说什么。
回到梅苑以后,苏知心又钻进了被窝,下午不肯再去花园了,心想沈辞应该也是不想见她的。于是一下午又是弹琴又是练字的,没踏出梅苑一步。
所以她也不知道,沈辞还去了皇宫一趟。
皇宫现在的气氛很沉闷,早上下朝以后,齐贤帝又去审问了阿奇,才刚刚提到沈傅席,一时不慎他就咬舌自尽了。
此案线索已断,却仍疑点重重,沈傅席究竟为何要改传记?
“你这是染了风寒?”齐贤帝有十几天没见沈辞了,听到他的鼻音有些重,便知晓他是因为染病才未进宫的,转头便喊玉欣:“快给王爷沏壶热茶来,记得关门,都出去守着。”
玉欣低头应声,正欲出殿,被沈辞叫住了,“稍等,沏壶洞庭碧螺春来。”
此茶不同于其他碧螺春,多了些清香与果香。往日沈辞是不喝的,待玉欣出去了,齐贤帝问道:“你不是向来只喝黄山毛峰吗?怎么改了口味?”
沈辞不语,他一直留意苏知心的喜好,最近才发现她本身是爱重口和甜食的,而茶叶最爱洞庭碧螺春,所以不知不觉口味就跟着她改了。
这些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便没回答,问齐贤帝:“皇兄唤我来可是为了天禄阁一事?”
外头玉湘眼睁睁看着玉欣出来还关上了门,赶紧拉住她,“姐姐,今日皇上叫来王爷也是为了阿奇那事?”
玉欣办正事的时候还是有点自觉的,毫不留情地扯下玉湘的手,正色道:“我还要去沏茶呢,妹妹还是少说些话吧。”
说完就去了隔壁的茶房,没看见玉湘那受了伤的脸色。她说的话倒是句句没错,要没点自觉,她哪能做上御前侍奉的御侍女官?
玉湘垂头苦笑,自己调整了一下,端端正正地站回了殿门外,等着齐贤帝的吩咐。
她也是御前侍奉的,就是没玉欣得宠,总是被派到殿外等差遣,于是想知道什么总是得问玉欣,麻烦得很。
两人关系好,她知晓玉欣办事时那股认真劲儿,绝没有怪玉欣的意思,只是难免有些失落罢了。
随着沈辞说回了正题,齐贤帝又把事情都与他说了一遍,无奈道:“许丞相一向忠君爱国,我自然偏信于他,相信这些都是沈傅席所为。”
“指使阿奇改传记的人多多少少都和苏启之叛国案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许丞相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不会在你掌权以后,还投靠沈傅席。也只有沈傅席有可能在这么多年以后,有闲情逸致做这种事情。”
沈辞分析了一下,一样最怀疑端王,甚至怀疑端王比他更清楚他和苏知心之间的事情。但是怀疑能有什么用,没有证据,推断得再好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