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问即答,谢清秋瞅着她满是好奇。
等慕绾绾忙完,坐下开始喝丫头泡的茶,她便问道:“慕姑娘医术这样高明,学了很久吧?我听宫里的御医们说,学医至少要二十年才能有所得。”
慕绾绾略略点了点头,她前世六岁开始学认药,学到快三十岁才有今日所成,尚且算不得顶尖,这本就是极其艰难的一门手艺。
她笑道:“谢小姐想学?”
“慕姑娘叫我清秋就好。”谢清秋微微垂眼:“我听沈公子说,他同你夫君是同窗旧友,将来……”话只能说一半,她已红了脸颊,接着又说:“我生下来就身体不好,好多郎中都看不好我的病,那时候就想要是自己能学,兴许能把自己治好。”
“医者不自医。”慕绾绾柔和一笑:“你也别过分悲观,你身体养得挺好,就是缺乏锻炼,等这次病好之后,把药喝完,你多动动。像日常运动这些完全可以多做,比如跳绳,一天跳一刻钟,爬爬山、走走路、做做蛙跳、游泳跑步,慢慢就好起来了。”
“真的吗?”谢清秋眼睛一亮。
她今年十八岁,生来就没怎么出过这闺阁的门,走哪里都是奴仆成群的守着她,略走几步都怕她出汗受风,这些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慕绾绾道:“我是大夫,还能骗人吗?这些对身体都有好处,你瞅着乡下人活得比你们要糙很多,但他们平日里基本不怎么生病,就是干活干得多,身体好。”
谢清秋点头:“那我以后也学干活。我想好好活着。”
她话说得怅然,慕绾绾还没觉得有什么,身边跟着的丫头和谢夫人均红了眼睛。
这些年瞅着小姐怎么过来的,没人比她们更理解小姐想活着的愿望多么简单朴实。
谢夫人不想人前失态,用手绢拂过眼角,笑道:“清秋想干活还不容易?你瞅着月底就要嫁到沈家去,我听你爹说,沈秋池家中朴素,没丫头伺候,到时候指不定会有不少活儿给你做。我原先还想着嫁到他家去,我儿会辛苦,如今看来还挺好的。”
“娘……”谢清秋羞怯。
谢夫人忙道:“好好好,娘不说了。我儿听不得旁人说他不好。”
“他人挺好的。”谢清秋抿了抿唇:“爹也说他挺好的,他不嫌弃女儿,女儿也不会嫌弃他家里不好,只要人上进,不愁日子难捱。”
慕绾绾听着这话,微微对谢清秋侧目。
这姑娘还真是个好的呢,难怪沈秋池对她怪上心,大老远求着她到京城来给谢清秋看病。
母女二人说话时,慕绾绾没插嘴,她静静的喝茶。
谢夫人说了那话便想到慕绾绾还在场,人是郎中,也是沈秋池的朋友,她不好再说什么,问慕绾绾还有多久才能输完,听说要几个时辰,她便请慕绾绾歇着,自去忙碌。
谢夫人走后,谢清秋松了口气:“让慕姑娘见笑了。”
慕绾绾见她说话做事有理有度,又温柔可亲,心中存了好感,她坐在谢清秋床边跟她闲话,笑道:“清秋订婚前见过沈秋池吗?觉得他人如何?”
“这……”谢清秋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按照时下的规矩,男女成婚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多人只在新婚之夜掀了盖头才知道自己嫁的人是俊是丑,若婚前见过难免要被非议一二。大户人家规矩更为严苛,像谢小姐这种长在闺阁的女儿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见外男。
也有想让婚后日子过得顺遂一些的,找了些理由来促成未婚男女相看,比如每年三月初三的踏青节、五月初五端午节、七月初七乞巧节、九月初九重阳节,都会有一些踏青出游活动。到时候青年男女争相出游,看对眼了可以让父母提出议亲。
除了这些节日活动,便是趁着宫宴或赏花会这些聚一聚,也能看个长相。
至于性情如何,那是万万不知道的。
哪怕是出游踏青、聚会赏花,男女分开不同席,互相不能攀谈说话,否则会妨碍女子的名声。
慕绾绾这问题问得谢清秋措手不及,她自己却不知道有什么,在乡下男女大防也挺严苛,但农忙时节谁顾得上这些规矩,只要不是单独接触,就传不出什么伤风败俗的言论来。更何况她骨子里是个现代人,现代人哪有这些讲究,都是自由恋爱的。
见谢清秋不肯说,慕绾绾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自己说上了:“我认识沈秋池也有四年了,还第一次见他对女孩子这么上心。你们要是没见过面,那他倒是个负责人的,这是把你的一生都抗在肩膀上。”
谢清秋缓了缓,听慕绾绾说完,才低声说:“我们见过的。”
“嗯?”慕绾绾来了些兴趣。
谢清秋小声的说:“他进士及第时,我偷偷出去看了状元游街,当时见过一次。后来宋大学士家办花宴请了他去,我同宋小姐有些交情,在宋家又见过一面。那日我咳嗽连连,他给我端了热茶,说过几句话。我当日也没想过有一天会……”
她说着早已羞红了脸颊。
慕绾绾笑道:“他做这些时,多半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你成一家人。”
“是啊,他人是真的挺好。”谢清秋露齿一笑,她仿佛跟慕绾绾少了些距离,好奇的问:“以前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304章 新婚
慕绾绾见她感兴趣,捡着沈秋池以前读书的一些事情说给她听,谢清秋听得入了迷,她没明说,但通过慕绾绾字里行间的词句,终于理解了沈秋池一路走来的不容易,心中也生出许多敬佩之感。之后药效上来,谢清秋睡着了,她还做了个梦,梦里仿佛穿过千山万水,瞅着沈秋池在床边读书习字……
半日治病结束,谢清秋睡得香甜,慕绾绾没再喊她,让丫头跟谢夫人说了一声,便告辞回家去。
进门的时候福宝被他爹抱在院子里的抄手游廊下走来走去,听着声响转过头来,乔明渊松了口气:“福宝想你,不肯进屋。”
“乖宝,来娘这里。”慕绾绾听得心头化了,将药箱放在地上,忙伸手去抱福宝。
乔明渊将药箱捡起来背在背上,福宝已歪着脑袋安稳的靠着她的肩膀。
“爹呢?”
“给福宝闹得累了,在屋里歇会儿。”
“对不起,辛苦爹和夫君……”
“说什么呢,你出去看病就不辛苦啦?原本就是我不好,我没哄好福宝。”
俩人边说话边进屋子里。
福宝这时候乖得不得了,小手扒拉着慕绾绾的衣襟,脑袋靠着她的肩膀,还把脸蛋整个儿贴了上去。乔明渊放下药箱瞧着这一幕就心梗了,他伸手轻轻刮小家伙的鼻子:“小没良心的,你爹抱你玩了快一个时辰,也没见你粘爹,娘一来你就这样!”
福宝哼了两声,对他爹不屑一顾。
“饿了没,我去灶上烧饭。”乔明渊逗了他一会儿,便问。
慕绾绾摇头:“在谢家吃过了,晚点我去弄。”
她跟乔明渊说起今日在谢家治病,谢小姐同她打听沈秋池是什么样的人,说她简单说了一些,希望对他们将来做夫妻有些帮助。又说谢小姐的病还算轻松,今天瞧着精神不错,再去几天可以放手让她自己养养,成婚前铁定能养得不错。
“如此不枉费秋池费心。”乔明渊摸了摸她的脑袋:“等秋池婚礼过来,咱们也该动身回府城,不然越来越冷,我怕你和福宝在路上太辛苦。”
然而他们终究没回成府城。
之后一段时间慕绾绾每日固定到谢家给谢清秋看病,去了七八天后,便没再继续去,只让谢清秋开始喝中药调理。
等九月二十七成婚前,她又上门去看了一日谢清秋,谢清秋精神头不错,脸颊比从前多了些晕红和血色,看着挺好。谢家人遵照医嘱没敢拘着她,慕绾绾临走时她亲自送到了谢家门前,路过谢家花园时,同谢府的其他房小姐撞了个正着,让慕绾绾听了几句耳朵,谢清秋的情绪也一下子冷了下去。慕绾绾回家后,关上门来跟乔明渊咬了几句耳朵。
“从前羡慕那些高门大户的生活,觉得他们有钱又有权,日子过得好,今日到谢家见谢小姐,明儿她便要出嫁,她娘家那些姐妹还来尖酸刻薄说她病痨子配泥腿子是绝配,我听着真不是滋味。大户人家的小姐未必日子就比我们乡下姑娘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