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轻飏呜咽着点了点头。
白轻飏回去之后,整整发了三天的烧。
他烧好之后,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跑到大哥的床前,一看到大哥胳膊上的木板,就想起了那个男孩儿以及那两只蚯蚓,眼泪不自觉就哗哗往下流。
就算他眼睛里都快哭肿了,他也没忘记此行的目的。
他要好好,好好地对待大哥。
要不那个男孩就会把蚯蚓放到他的嘴里。
白轻飏带着带着哭音道:
“……大……大哥,对…对不起…”
大哥简直要呆住了。
白轻飏向来跋扈,向来嚣张,向来无法无天,这小祖宗什么时候给人道过歉?
第4章 冷天
然后白轻飏坐在那里,从手怀里拿出一个石榴,搬个小板凳,坐在他哥的旁边,就这样红着眼圈,一点儿一点儿的给大哥剥石榴籽儿。
最后捧着一把剥地惨不忍睹的石榴籽儿递给白轻飏,白皙皙的小肉手几乎都被石榴皮染成了橘色。
大哥左手接过石榴籽儿,如果不是白轻飏现场给他剥的,他都怀疑这里面几乎投毒了。
看着白轻飏抬头看着自己,眼睛里还有未褪去的泪光。
大哥不知怎么,就心头一软,一把把石榴籽儿倒入口中。
“怎么样?”这还是白轻飏第一次剥石榴籽儿呢,他自己吃,也是让丫鬟剥好了送上来的,他认真剥了这么久了,总得有个评价吧。
大哥说:“很甜,好吃。”其实一点儿都不甜,白轻飏剥地十分糟糕,连里面有些嫩黄色的软皮都夹带着,吃起来涩涩苦苦的。
白轻飏气鼓鼓道:“你又骗人,你都不笑。”
大哥忽然笑了,他把手放在白轻飏的脑袋上,揉了揉:“我没骗你,真的甜。”
白轻飏第一次劳动成果被人如此肯定,也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大哥看着白轻飏这副模样,忍不住又在他头发上揉了揉。
其实哪里会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呢?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那么软那么小,整个人白面团似的,眼睛又黑又亮,见人就笑。
再大一些的时候,他也会抬着头,就这样笑着软软嚅嚅地叫自己大哥。
只是后来……慢慢地就被宠了那副模样。
从这以后来,白轻飏好像粘在大哥身边了一样,
府里新买了什么糕点,一定要先让大哥尝一尝。
府里新买了什么时令水果也一定要往大哥房里留一份。
只是除了轻飏,其他人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天气渐寒,人心似乎也冷了一些。
屋里没了炭火,做丫鬟的也不知道置办,白轻砚去管家那里拿炭,遇见了夫人的大丫鬟,冷嘲他一个旁支穷亲戚倒是过着大少爷的吃穿用度,白轻砚饶是再早熟,也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脸皮薄,禁不住丫鬟冷嘲热讽,只觉得一阵彻骨心寒,只能握住拳,先行离开了。
白轻砚走到屋里正准备睡觉,忽然发现被子上凸起了一块,轻轻掀开一个被角一看,小轻飏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脸上的婴儿肥看起来就很软。
白轻砚也不愿叫醒他,轻轻地又掩住了被子,结果被子刚盖上,小轻飏就抬起小胳膊,揉了揉眼睛,醒了。
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怎么跑到我屋里睡了?”
小轻飏扬起头,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声音软绵绵的,却又学着他爹爹的口气一本正经道:“我怕那些丫鬟欺负你,不给你暖和的被子,我来检查检查。”
白轻砚愣了一下,前段时间轻飏过来过一次,发现自己屋里的被子冷得厉害,就生气的让丫鬟给他换了一床厚的,并且用火炭烤过。
“大哥,”小轻飏抬起头,眼睛笑成了月牙,“我一个人睡觉,褥子再暖和也会变冷的,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呀。”
“好。”大哥轻轻地拥住小轻飏,天气寒冷,小轻飏那么小的一团子,骨架子小,整个人都是软软暖暖的,却似乎比炉子还要暖和一些。
白轻砚忽然就觉得刚刚那一趟所遭受的彻骨心寒,全消失无影了。
管别人做什么,他有轻飏就够了。
第5章 生病
然而春节的时候,小轻飏病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病,似乎是误食了什么东西,忽然病倒在床上,每日里只能清醒一两个时辰。
整个白府都慌了。
后来,父亲忽然把白轻砚招到书房,白轻砚在书房遇见了那个男人,那男人五官倒是平淡,组合到一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邪气怪异,周身气质也看起来甚是阴森,令人捉摸不透。
那男人看了白轻砚一眼说:“我说,又想让我救他,把你另一个儿子给我。”
御史大人抬起头:“这就是我另一个儿子”
“轻砚…”御史大人难得温柔的叫他这个儿子的名字。
白轻砚神色冷静地很:“好。”
白轻砚是真的愿意。
那男人哈哈大笑:“哈哈哈,别激动,不是你。”
不是他?
还能是谁?
那男人嘴边还噙着笑意,声音却阴森地很:“我要鬼月给你生的那个儿子。”
御史大人神色一滞。
那男人勾了勾唇:“看来你是把那个儿子给忘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被御史派人带来了,走了进来。
白轻砚皱了皱眉,这个脏孩子他认得。似乎一直在后院废弃的那个柴房里,白轻砚路过他的时候,有时候会给他个苹果,有时候是一些糕点。
他还以为是小乞丐,或者是哪家奴仆的孩子,原来——也是白府的“公子”吗?
是轻飏同父异母的弟弟吗?
这孩子便跟着那个诡异的男人走了。
这是白轻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知道,御史大人只认得白轻飏一个儿子,其他的,不管是不是亲生,不管是不是一起活了十几年,他都不在意。
白轻飏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但还需躺在床上,这段日子里,一直是大哥日夜不息的照料着她。
轻飏看着大哥,小声说:“哥,你快去睡吧,不要累病了。”
大哥看着他,眼神温柔:“我不睡,我陪你。”
轻飏皱了皱眉道:“不行,你必须去睡!!你要不去休息的话,我就不吃药了!”
大哥被他这样子逗乐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好好好,我去睡,我这就叫丫鬟过来。”
小轻飏看着大哥离去的身影,长长舒了一口气。
呼——幸好大哥去休息了,如果他生病的时候,大哥也累得生病了,柴院那个恐怖的男孩会不会趁他睡着的时候往他身上里放蚯蚓啊,太可怕了。
第6章 浮木
当然,他不会知道,那个小男孩永远都不会出现在白府了。
然而阴影依旧存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白轻飏即便是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个小男孩,他仍旧尽其所能地关怀着他的大哥。
比如说不断送糕点水果,送布匹琴琪,简直像个贴心小棉袄。
夏天送清凉——大哥写字他扇扇。
冬天送温暖——每晚大哥被里钻。
简直算得上是兢兢业业,十分守约,一刻都没有忘记过那个男孩的恐吓。
后来,大哥上战场了,白轻飏清闲了。
虽然刚开始那段时间,总觉得生活里少些什么,但他向来没心没肺,马上就觉得大哥不在家,简直太好了——完全不用担心,被那个蚯蚓魔头抓住把柄。
白轻飏成日里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混迹青楼酒肆,花天酒地胡作非为,
只是有一天清晨,他晃悠着从青楼回家。
只见火势滔天,已经是废墟一片。
——他的家没有了。
爹,娘,家,全都没有了。
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办,没有一个人告诉他真相是什么,没有人一个人告诉他这场火,是天灾还是人祸。
昨日里还花天酒地,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便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然而白轻飏,他今年17岁,依旧是草包一个。
这一回他没有哭,他哪里还有力气哭。
白轻飏还要穿上孝服,咬紧牙关,操办葬礼。
然而他什么都不懂。
他连一个正经的朋友都没有,没有一个人帮他,他连葬礼怎么操办都不知。
夜深人静的夜里,他靠着父亲的棺淳,就这样愣愣的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明天要下葬,明天还要请唢呐队,明天还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