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宝发换上了一身西装,本是彰显气质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忽然就变得滑稽起来。
这几天,洛竹凭借着过人的社交能力,和村里年龄差不多的女人们都认识了,饭桌上,有人问秦旭:“你这是看了哪家的神医,这么多年的病咋就说好就好了呢?”
秦旭平时早出晚归,性格又孤僻,鲜少与人沟通,所以光是靠着洛竹的一张嘴,还是不能让大家信服。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默默关注着,这个曾经恨不得一分钟咳嗽六十一下的人,今天在这里忙活一天,愣是没听见一声咳嗽,一个人来回抬了好几桶水都不见大喘气。
“这些年一直都在吃药,前几天镇上的工友给介绍了个中医,吃了几副药好多了。”秦旭微微颔首答道。
礼炮声在这时响起,余小雅搀扶着刘宝发走了出来。
沸腾唏嘘的人群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此前大家全当是刘村长吹嘘的,谁也没料到,刘宝发居然能娶到这么个女人做媳妇。
余小雅穿着贴身的红裙,下摆成鱼尾状披在地上,头顶着一个珊瑚状的头饰,红唇杏眼,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
洛竹看到她的长相,不由得在桌子底下碰了碰秦旭的手,轻声说:“还真是个天仙啊!”
秦旭顺势抓住那只不安分的小手,说:“我倒是没看出来哪里仙。”
因为之前就见到过余小雅,所以她今天的亮相倒是没能给秦旭带来多大的波动。
仔细看去,那姑娘眉头微蹙,扶着刘宝发上了台就马上向着旁边挪了一小步,一看便是十分厌恶这桩婚事。
他又偏过头看向洛竹,她的瞳仁波光粼粼,正专注看着台上,粉红色的唇也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丝毫不逊于台上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孩。
刚想说话却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骚动。
转头看过去,台上的刘宝发和余小雅居然撕打在一起了。
☆、拉拢
就在刘村长腆着肚子站在台上讲话时,身后突然出现了意外。
刘宝发对余小雅头上的珊瑚头饰很感兴趣,一直想摸,可她却总是躲着。
一次两次没碰到,刘宝发突然发怒,直接扯着她的头发就要抢那头饰。
珊瑚用了十几支夹子才固定到头发上,刘宝发用蛮力非但没扯掉反而把余小雅的头发拽得七零八落。
刘村长赶紧上前阻拦,奈何儿子的力气太大,扯着一绺头发说什么也不放手,余小雅被迫弯着腰,嘴里哀嚎着,手上也发了力推搡着刘宝发的肚子。
台下离得近的朋友们也全都冲上台制止,众人乱哄哄闹作一团,现场哗然一片。
洛竹拽着秦旭的衣服,急忙喊道:“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啊!”
泡沫制作的背景板也在撕扯中缓缓倒下,刘宝发一个没站稳,脚下踩空摔下了台。
台子大概有成年人的小腿一般高,他倒在地上时,头磕到了用来固定背景板的转头,额头处顿时鲜红一片,抓着余小雅头发的手这才放开。
待邹桂香看到自己儿子这番惨像时,气不打一处来,照着余小雅脑袋就是一巴掌,闷响一声后,她怒骂道:“你这赔钱货,居然敢打我儿子!”
不顾现场其他人的存在,她一手搂着刘宝发,一手接二连三地打在余小雅的头上。
这时,邹桂香的手突然在后面被人抓住。
秦旭扯着邹桂香的手腕把她和刘宝发扶起来,焦急地说:“舅妈,快扶宝发去卫生所看看吧!”
他们走后,秦旭又扯着余小雅的手臂把她提了起来:“还好吧?”
她精致的妆容已经残破不堪,嘴角噙着一丝血迹,用袖子抹了一下后摇摇头。
余小雅的父母看到邹桂香领着儿子离开后才后知后觉凑上前来作势要扶着女儿,而余小雅则躲了一下,把额间凌乱的头发掖到耳后,露出绝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母:“你们满意了?”
不顾现场的凌乱,不顾众人的目光,她一身红衣,径直走出大门。
今天,她是这场豪华婚礼的主角,也是这群人中最大的笑柄。
刘村长也顾不得众人了,今天镇上的领导也来了几位,他忙不迭的把人请进屋,泡好了茶水端过去。
“家门不幸啊!”
梳的油光水滑的头发,现在也因为拉架变得凌乱如同鸡窝,为了这个婚礼他足足忙活了三四天,恨不得每一个环节都亲力亲为。
不曾想到如今闹成了这个样子,他眼底泛起红血丝,老泪纵横:“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老天要让我们刘家断后啊!”
乡里的副科长同情地拍了拍刘村长的肩膀,但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老刘啊,你是一村之长,得起到表率作用,刚才你媳妇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这影响可太不好了。”
“是是是……”刘村长连连点头,脸上的肥肉也跟着颤抖:“她就是心疼孩子。”
“谁家的孩子谁都心疼,那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是是是,一会儿她回来,我让她给儿媳妇道歉!”
本是来吃喜酒的人,如今也没了兴致,瞧着外面还闹哄哄的,副科长又说:“虽说这是你自家的事,但好歹这么多人看着呢,这样吧,你写个书面道歉,回头领导要是问起来了,我也好交差。”
“哎哎哎,好好好!”刘村长忙点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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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能甘心嫁给一个傻子,村长家的儿子又怎么样,家里趁多少钱我也不眼馋,可我爸妈一定要我嫁。”
巨大的榕树下,两个年轻女孩蹲在地上,余小雅哽咽地对洛竹说出这番话。
“我弟弟还小呢,那是我们家的男娃,我总是安慰自己,姐姐帮弟弟是天经地义,我没本事找到比刘宝发家更有钱的,就只能嫁给他。”她指了指自己伤痕累累的脸:“你也看到了,他根本就是个魔鬼,话都说不清楚上来就打人。”
余小雅一把扯下头上的珊瑚丢在地上,埋怨地说:“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以后我嫁过去了,住在他们家里还不知道得被折磨成什么样子呢。”
洛竹心里泛起一阵涟漪,这不就是原主的命运吗。
落后的思想教育,一心为了家里的男孩,最后搭上了自己的命。
她穿书过来改变了原主的命运,却不曾想,书的轨迹竟没有改变,不是她就得是别人。
“跑吧。”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洛竹脱口而出这两个字。
“你要是现在不走,可能就……”
“洛竹!”
她的话还没说完,秦旭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像是闪现过来一样,洛竹站起身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找她。”秦旭略过洛竹,径直走向余小雅:“家里的客人都走了,我舅让我出来找你,带你回去。”
余小雅脸上血色尽失,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我……”
“婚都结了,宾客也吃到喜宴了,你父母那边已经谈好讲和了,这都是误会。”
“哪里误会了?”洛竹走到秦旭身边,愤怒地说:“现在让她回去那不是把她往火坑里……”
“闭嘴!”秦旭大喝一声,吓得两个人都是一愣。
“两家人都已经把误会说开了,你跟着掺和什么!”
说完他又看向余小雅:“未来过什么样的日子是自己选的,既然选择了就没有后悔的机会。”
路上,秦旭和余小雅走在前面,洛竹则愤愤不平地跟在离他们很远的后面,她知道未来每一个人的结局,所以她同情余小雅。
作为儿媳妇的角色,是后来战争中最无辜的存在,秦旭竟不惜牺牲无辜的人,只为了换取他舅的信任。
秦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洛竹后,目视前方,用确定她听不到的音量说:“未来的日子是自己选择的,可今天这一切并非你所愿,其实,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余小雅抬头看向秦旭,哭花了的妆黑糊糊地附在眼睛上,她问:“什么意思?”
“命运是可以逆转的,但前提是你得有足够的决心和毅力。”
余小雅垂下颤抖的睫毛,小声说:“可我只有自己一个人,连我爸妈都不帮我,现在刘家肯定都恨死我了,都把我当做敌人。”
“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并不只有你一个。”秦旭看向她,眼神高深莫测:“所以我希望你能上我的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